阿丑这才注意到,纵使缠斗多时,男子青灰色的道袍上没有沾到一星血迹。
她后退一步,指着那堆庞大的尸体:“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三百年修为的须魑,它本应在山里修行,不知被何人操纵,进城作乱,已经被我斩了。”
须魑,好难念的名字。
阿丑又指着他腰间的长剑:“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佩剑。”孟珺诚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不同于常人,他皱了皱眉,“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
“我叫阿丑,是芳娘家的……”阿丑一拍脑袋,“码头!”
说完不等人反应,扭头就跑,留孟珺诚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凡人会管自家姑娘叫阿丑吗?虽说这姑娘脸上的胎记有些吓人,但也不至于这样称呼吧?
正奇怪着,几个弟子御剑而来,气喘吁吁地抱怨:“师兄,你也飞得太快了吧!”
“救人要紧,哪有时间等你们。”孟珺诚叹气,“这已是燧阳本月第二例妖兽袭人,峄峰防线已破,师叔他们退守淆安,若是淆安再破,就只能借这燧阳城后的天堑,重建防线了。这几日一定有魔修混入城中添乱,想提前拿下燧阳城。”
“……就凭我们几个挡得住吗?”
“消息已经传回去了,增援抵达之前,即使只有我们几个,也一定要守住。”
*
阿丑从码头找到利叔,他也听见了刚才的动静,问阿丑发生了什么。
阿丑思考了一下,总结道:“天上,下妖兽,被杀了。”
两个人路过长街时,须魑的尸体已经被清理走,青石地面上只剩下还算新鲜的血迹。
利叔看着泼红了半面石墙的鲜血,想象着妖兽的庞大,喃喃道:“那一定是仙人吧。”
仙人?
阿丑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个人斩杀妖兽的一击,心中悸动不已。
仙人,这样厉害吗?
芳娘饭做到一半听见外面的动静,心焦得不得了,又听许半瞎说阿丑不知怕,还要去看妖兽,吓得魂不守舍。
她一直在门口等,见他们回来,才长舒了一口气,气得拍了一把阿丑后脑勺:“那妖兽一脚能踩死三个人,是你有命看的?”
阿丑罕见芳娘这样生气,本想辩解两句,不太灵光的脑子难得聪明一回,闭上了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利叔也大吃一惊:“阿丑还凑上去看了?”
“可不是吗?老许拉都拉不动。”
两个人数落了阿丑一通,警告她以后躲得远远的。
芳娘把糊了的饭盛出来,一边炒菜一边说:“我今天听李婶她们说,城主大人的家眷昨日里都走了。”
这几日在码头做工,其实利叔也有所察觉:“我看陈家也在往外运东西,怕也是逃命去了。”
“今日来了九个仙人,城主亲自出来迎的,燧阳城怕是真有难了。”
利叔抹了一把脸:“好端端的,怎么会下妖兽呢。”
“这谁知道,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心情不好,一失手将青菜炒糊了,芳娘心里更堵了。
现在就是一个问题,走还是不走。
燧阳近边界,峄峰那里的滔天战火、仙魔交战的酷烈是祖辈们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话题,对战争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如今的情况,燧阳很可能成为第二个峄峰,留在这里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可若是走,又能走去哪呢?
仙人已经来了,燧阳又真的会沦陷吗?
两个人沉默良久,最终是阿丑的肚子先响了。
芳娘擦擦手,无奈道:“先吃饭吧。”
一直到天黑,他们也没商量出一个定数。
阿丑听不懂她们的考量,只觉得头昏脑胀,晚间躺在床上时,却又睡不着了。
今夜月亮很大,外面亮堂堂的,芳娘屋里还点着灯,时不时激动了泄出几个词,听起来还是在讨论要不要走,走去哪。
燧阳城外是什么呢?
阿丑想象不出来。
她又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还是决定起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