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座上不写防伪标志的啊?这么就让别人在你的王座上刻字?
路明非骂骂咧咧的朝后殿走去,他尝试做出愤怒的样子,只是为了掩盖心中的恐惧,于是那颤抖也分不清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了。
他就这样踉跄的前进着,全然没有发现先前在殿外的白色雾气,不知何时已经翻涌着进入殿中,就跟在他的身后,仿佛鬼爪般纠缠。
粘稠得像是白色的血液。
路明非决心找到黑王,梦境的剧情,是两位黑太子前来寻找黑王面圣,那么剧情的关键就在黑王。
只要找到黑王就能够进入新的强制过场动画,换而言之,只要找到黑王,这出戏就可以继续演下去了。
只要……
鞋底传来的触感似乎不对。
路明非低头,看到整个大殿的地板正在变形扭曲,所有的砖块都在四处流淌,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转汇聚。
全部的色彩和场景翻卷于一处,如同滚筒洗衣机中的漩涡一般,之后又重新松散铺色。
“搞……什么?”
路明非突然感觉脑袋疼。
面前的场景倏然间再次转换,旋涡以逆时针重新开始向外扩散着转动,在一阵迷蒙之后,出现在路明非面前的是新的场景。
梦境转化了,夕阳正对着路明非,血红色的光让他不自觉的眯上了眼睛。
“哥哥。”
路明非愣了一下。
像是被人用力敲了脑袋,用成语说的话就是“当头棒喝”。
他之前见到过这个场景,但那是在之前的幻境里,并且只那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曾忘记,甚至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
路明非甚至已经知道路鸣泽的下一句会是什么。
——“你终于来看我啦,哥哥。”
路明非转身。
阳光毒烈苦辣,完全不像是夕阳的样子。
在白色的十字架上钉着罪人的身形,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儿,奄奄垂死,连眼睛都已经被人挖去,眼眶中只留下漆黑的血洞,在毒烈阳光的照晒下口唇开裂,连血液都已经凝固成为血痂。
黄金装饰的利剑将路鸣泽刺穿在十字架上,那剑柄之上附加的符文代表着最恶毒的诅咒,让被贯穿者永世不得超生,亦不可能自行觅死。
路鸣泽遍体鳞伤,他身上那件黑衣已经被撕裂了,袒露出的身体浑身血痕,被刻下了屈辱的印记。
残破的衣摆上绣着已经染了血的云与龙。
“你终于来看我啦。”垂死的小魔鬼抬起头看着他,“我听出你的脚步声啦,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一定会来看我的。”
“这世界上的一切罪与罚,我们都会一起承受。”他轻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悲伤。
“你……别这么演了啊?”
路明非开口说话,但感觉声音又苦又涩。
他原本是想来诘问小魔鬼的,毕竟刚才那种事情是得好好问问。
无论是梦境也好,黑王王座上的名字也好,还是接下来要和白王的决战也好,关于这些,路明非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小魔鬼。
但是看到现在的路鸣泽,他只是感觉到深沉的悲伤。
无边无际的悲伤从他的心底蔓延上来,嘴里像是塞满了干苦的沙子,涩得发响。
“结、结束了呗,别在这挂着了,结束掉梦境吧。这是你的权柄……你能结束掉的对不对?”
在听到路明非的话之后,路鸣泽露出了一脸苦涩的笑容,但仍旧努力保持着开心的语气,“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路明非突然觉得很愧疚。
“我……不是,你这么被搞,我看着也……”
“我……”
路明非不说话了,他走到路鸣泽的身前,尝试伸手拔掉贯穿在路鸣泽胸口的黄金长剑。
“哥哥,别白费力气了……”路鸣泽轻声说道,“我是罪人。”
“去他妈的罪人,哪个傻逼给你定的罪?你哥第一个提刀把他砍死。”
路明非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他小心翼翼的试图拔出那把长剑,但并没有成功,只觉得路鸣泽的身形枯槁,如同被风干的枯木。
“把你挂十字架上……”
路明非继续小心翼翼的捣鼓,“怎么,你不会就是耶稣的原型吧?”
“……那是什么?”路鸣泽虚弱的微笑。
“你的前、不,后辈吧,也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来复活了。”
路明非又尝试了一阵,但那把剑似乎附带着魔力,剑柄上的符文闪烁着亮光,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拔出。
“哥哥,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啦。不用这么努力的。”路鸣泽低声说。
“别吵。我说救你下来就是救你下来,我之前有个胖子堂弟也叫路鸣泽,他被人堵的时候况且我带他跑路,更何况你是我亲弟弟?”
路明非伸手揉了揉路鸣泽的脑袋,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关注剧情如何发展,或者是想办法问出一些和白王相关的情报来。
但是看着路鸣泽的样子,路明非的心底深处就是会泛起悲伤的情绪。
像是因为曾经抛弃,于是如今更不能置之不管。
“路鸣泽……”
路明非低声说。
“哥哥,我在。”
“我知道你在。”
路明非点了点头。
如果这还是梦境的剧本的话,那么路鸣泽就是黑太子中的弟弟。
黑太子的弟弟名字叫做路鸣泽。
那么这位弟弟的哥哥是谁?
路明非的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但他想的更多的还是这个场景。
柱子,被钉死的罪人,永无止境的凌辱……是的,这一幕似曾重演过无数次,于不同的时间在不同的地方,而最初最初,好像就是在这么一座通天的塔上。他仰望云中,魔鬼的血化成红色的长练流过黑铁的塔身。
当然会是魔鬼,对于世界来说,黑王就是魔鬼般的存在,那么作为黑王的子嗣,两位黑太子也理所当然的会是魔鬼。
他们就是黑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
谜底终于揭晓了。只是这谜底原来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路鸣泽。”
路明非的声音泛着长年的悲伤,他无法记忆起真相也无法相信真相。但是对于路鸣泽的悲伤,他感同身受。
因为那是他们曾经所共有的悲伤,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形同上万次切肤。
“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