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脑袋里还有很多知识呢,虽然权柄不能完全为我所用,但使用炼金矩阵却已足够了。你是不是很想拿掉这颗脑袋?”白王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但现在可不行了。”
白王驱动了天地为炉的权柄,凭空生出的金属开始为老唐的身躯着甲。
她并不完全覆盖,那样会耽误自爆矩阵的刻画,所以她选择只在要害处覆甲。
只要诺顿不是掉了脑袋,她就可以继续操控着这幅躯壳,就算是心脏被昆格尼尔刺穿也没关系,炼金矩阵甚至会榨干龙骨中蕴含的力量来完成这次出力。
比起烛龙确实逊色不少,但以一位初代种的躯体进行的攻击,重创奥丁不是问题。
奥丁召唤了风雷的力量,强行进攻着老唐躯体上尚未着甲的部分,雷剑咬开了老唐的皮肤,血肉模糊的翻出,露出青铜色的骨骼。
但就算如此,他也完全不能阻止白王在他的面前用诺顿的身躯自爆。
白王高声颂唱起哀婉的丧歌,老唐的声音唱起歌来居然也意外的好听,她神情痴醉动作专注,身旁火墙高耸如山,身躯血肉模糊、画符写罪,像极了某种神秘宗教上的献祭仪式。
奥丁也在这一幕面前沉默了。诺顿的身躯在白王的控制下居然显现出妩媚的模样来,赤身裸体的雄龙高声唱起女性的哀婉丧歌,仿佛两个灵魂和谐而诡异的融于一处。
翻出血肉的躯体上用同样殷红的血写满符号,在献祭的同时反倒是祭司要先在烈火之下死去。
何等的瑰丽……却怀有同等的灭绝。
冲天的火光将映亮了众神之王和他的八足神马,奥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终于确信自己现在已经不能阻止白王了,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强行冲出火墙跑路,在诺顿被用作炸弹之前先行逃掉。
以奥丁的力量完全可以硬抗下这一击,但后续该怎么办?还有藏骸之井中的白王遗产需要争抢,密党的混血种们也尚未完全肃清。
最重要的是,李雾月真是沉得住气的家伙,到现在居然也没有选择入场——奥丁和李雾月合作的前提便是为了对抗诺顿以及不知是否会露面的山王兄妹,但若是按照白王的剧本发展,在诺顿必死无疑的情况下,李雾月绝对会选择直接去藏骸之井。
如果他在这里受伤,又该怎么同李雾月去争夺白王的遗产呢?
“我的好兄长,你可真是净给龙族招惹麻烦啊……”奥丁用腿夹了夹马腹,斯莱普尼尔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八只蹄子不安而稳定的后退。
“奥丁。”白王停下歌唱。“你知道吗?在黑王的众多子嗣之中,你才是我最欣赏的那个。”
“我?”奥丁感到有些好笑。“在这种时候和我讲这些话?”
“诺顿的力量符合他兄长的身份,但在心性上过于脆弱,他在感情上完全不像是龙类中的君王却更像人类,为了寻求安全而导致了易怒,但那所谓的暴怒完全不是君王之怒,而只是匹夫之怒罢了。
“唉,感情。感情曾经让他怒火中烧疯狂而死,也让他如今沦陷心智为我所用——在你们所有兄弟之中,他是最令我失望的那个。”
“这算什么?来自长辈的点评吗?”奥丁强笑着问。“要不要搞个评分制啊?满分十分你给诺顿9分?”
“诺顿只有1分。”白王摇了摇头,“所谓长兄如父,本来那个最接近黑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但他的表现……让我失望透顶。”
“康斯坦丁只是一个孩子,早熟而脆弱,他的权柄其实要在诺顿之上,但因为心性和残疾的限制,他甚至发挥不出本有的力量。在你们八个之中,我认为康斯坦丁是最容易被杀死的,当然,这也是事实。他生来的命运就是作为诺顿的食粮,从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了的,可是诺顿……”
白王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
“可是诺顿居然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康斯坦丁诞生时便是作为食量的命运,要想杀死也很轻松。但诺顿甚至为康斯坦丁打造了七宗罪,那套炼金刀剑之中根本没有对应康斯坦丁的罪责,诺顿打算在杀你们之后将暴怒交给康斯坦丁,好让他的弟弟来登基龙类中的至尊王座,简直愚不可及。”
“青铜与火中的双子都不能让我满意。至于大地与山之王中,我更欣赏耶梦加得,呵呵呵呵,单从天赋上讲,或许她仅次于你,毕竟仅仅依靠元素的反应就能够模拟出言灵的效果。黑王是个偏心的暴君啊,在分割权柄时将那样的恩典赐给了唯一的女儿。”
“可惜,与诺顿一样,耶梦加得的心性也是她止步的原因,在行大事时优柔寡断,又太过容易被小事消磨精神,在漫长生命中却只想追求短暂的甘美,遭蝇头小利困扰至今。”
“芬里厄,徒有力量但全无智慧,黑王过于偏心耶梦加得,让这位山王中的兄长也遭受了妨害。他的力量是崇山般的巨刃,全看被握在谁的手中以怎样的姿态挥舞。从预言上讲,杀死你的也一定是芬里厄。”
“李雾月的气量与他权柄中的海洋恰是反比,若能克服尚有前途,但我并不看好。利维坦比起龙类更像动物,君主之中或许只有他会将龙类这一身份视作桎梏,若能舍弃,我想他会毫不犹豫,但事关李雾月,利维坦也不可能置身其外。”
“够了!”奥丁打断了白王的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边拉着诺顿和我在这里自爆,又一边对我们品头论足?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的父亲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教?”
“为什么不行?黑王死掉的现在,我才是那个最有资格对你们品头论足的存在。”白王微笑着开口,在说到‘品头论足’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嘲弄奥丁的资历。
“别太着急了奥丁,我正要说到你和克罗诺斯,天空与风之王权柄上的两位双生子。”
“你还要对我指手画脚?好,看看你是如何看待我的。”奥丁怒极反笑。
“你在我的心里是满分。”白王猝不及防的说。
在听到这个结论后反倒是奥丁愣住了,在他的心目中,身为长兄的诺顿是所有兄弟之中的顶点,他甚至幻想过由诺顿来带领龙类这一整个族群,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甘心与人类厮混在一起的兄长,辜负了所有兄弟姐妹的期望。
但就算如此诺顿仍旧可以做到傲视所有兄妹,单单凭借铸造出七宗罪这一项就已经足够。
在炼金术方面,追赶了千年的时间还尚且不及,只因为诺顿天生就有那样的权柄,珍贵的炼金材质对他来讲简单如同呼吸,再复杂的炼金矩阵于他而言也只是信手涂鸦。但就是这样的信手涂鸦,奥丁却要付出十倍的努力以及更多的灵感去追赶。
可是这样的诺顿在白王的心目中只有1分,真正满分的反倒是他自己。
“为什么?”奥丁追问。
“因为你的潜力。在所有的初代种之中,你并不是最强的那个,在权柄上也受到了限制。只能掌握风雷但却无法参悟时空,这是对你的限制。”
“在双生子之中,康斯坦丁是为诺顿准备的食物,芬里厄是为耶梦加得准备的食物,李雾月和利维坦也在此列。三对双生子中都有明确的优者吃掉劣者的思路,只需按部就班,便是按照黑王的意志塑造出新的君主。”
“但这项准则在天空与风之王中被打破了,所有的双生子之中,只有你与克罗诺斯之间最为接近,只是权柄不同。”
“克罗诺斯很信任我。”奥丁说道。
“你们互相信任,但我说过了,我早就知道你们才是最先分出结果的那对双生子。”白王缓缓摇头,“与其他初代种不同的是,你战胜了那些无聊的感情,成为了第一个下定决心、并为之付诸行动的人。”
“哈哈哈,作为精神世界的主宰,你是在嘲笑我的处心积虑吗?”奥丁大笑。
“我只是欣赏你的毅力和野心。你早可以将宙斯吃掉,好拿回克罗诺斯的力量,但是你还是将宙斯留待了今日,好借我来一步登基——能够忍受掌握时与空的诱惑,并为了这个局而谋划了上千年之久,我很欣赏这份毅力和野心。”
“将暴血的技术赐予人类,好限制自己的其他兄弟姐妹,同时将因暴血而招致死侍化的混血种精英收入麾下,作为英灵殿中的一份子,这份缜密的心思在初代种中无人能够出你之右。以炼金术与世界树树枝编制而成的昆格尼尔也值得称道,若不是诺顿的七宗罪太过耀眼,那么被尊为最强的初代种应该是你。”
说到这里时白王停顿了一下,这是谈话的技巧,用适当的停顿来强调自己接下来的话十分重要。
“奥丁,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来觐见王的登基。”
白王打了个响指,她的指尖燃起了一团星火。
炼金矩阵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炸弹安置完毕,只等一团星火来点燃引线。
“直截了当的讲,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阻挡了我的登基之路。除却你们这些初代种之外,还有几个混血种让我很担心。”白王说道。
“你是说卡塞尔学院里的那些混血种?”奥丁摇了摇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当中最强的那个昂热,年龄也还不足我们在历史之中的短短一瞥。”
“我知道那个言灵是时间零的男人,但很可惜,这样的屠龙英雄我见过太多了。我要说的是更加沉重的东西。”
“更加沉重的?”奥丁问。
“说起来很麻烦。那是在新生状态下的我也会感到棘手的程度,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好让我渡过最困难的新生期。”白王说,“这是来自王的合作。”
“那么你直接用诺顿的身躯不就好了?”奥丁继续提问,好从白王的回答中补充缺失的情报,“再说我为什么要信任你?你是被父亲惩罚并审判的罪人,我们之间的立场从根本上就不同。”
“诺顿的身躯很好,但对我而言绝非最优解。我在藏骸之井中预留了一具身躯,那才是配适我的完美躯体,但需要时间蜕变,好从死中焕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奥丁问。
“你好像搞错了你的身份,我现在是在以王的身份……”
“你不是王,你只是被父亲审判的罪人!”奥丁打断了白王的话。
“我当然是王,在黑王死去之后我就是唯一的那个王!”
白王倨傲的开口,“我现在是在以王的身份向你这个诸侯下令,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勤王,二是死。”
“你觉得这种程度能杀死我吗?”奥丁说。
“当然,你可是我给出满分的初代种啊,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就死去?”白王笑了一下,“但是,你会被诺顿死时产生的余波波及,再遭到李雾月和利维坦的发难,失去争夺我遗产的资格。”
——“对你而言,这和死有什么区别吗?”
奥丁在这样的选择面前沉默了。
白王将指尖的星火凑近了躯干上的血纹,仿佛点燃引信时的动作,“时间不多,你最好快些做出决定。”
“如果我选择勤王呢?”奥丁问。
“那么我会把诺顿的这幅躯壳用在李雾月的身上,你所需要面临的压力会减少许多,届时我们只需要盯死混血种那边。在渡过了新生的脆弱时期之后,我会同你分享我的理想。”白王说。
“一位王的理想吗?”奥丁苦笑了一下,“看来我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啊。”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所以,你的选择?”
“我避不开这场爆炸,如果受伤的话会在接下来的争夺中陷入被动。”奥丁摇了摇头,“我为此谋划了已经许多个千年,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走向,确实和死没有区别。”
奥丁将昆格尼尔挂在马鞍的左侧,随后从左侧翻身下马,向白王微微鞠躬,“我选择勤王。”
“你的选择相当明智。”白王点了点头,“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接受我的理想吧,等待我们品尝的将不仅仅是这个世界。”
“我明白了。”奥丁谦卑的点头。
“……唉。”白王深深的叹气,“我已经说过了,你是满分,所以不必再证明你的才能了。”
“您说什么?”奥丁抬头,“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意图太过明显,连称呼和态度都变了。如果你选择坐着鞠躬的话,我或许会相信你。”白王说,“把昆格尼尔放在马鞍左侧之后又从左侧下马,我如果看不明白那我就是瞎子。”
“我还以为这样会让你放松一些警惕。”奥丁啧了一声。
“你的野心我认可了。但我是说真的,在混血种之中有让我也感到棘手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来和你寻求合作。”白王叹气,“这一点上,你应该相信我。”
“我是很想相信你,但是我的野心不允许我同人分享这个世界!”奥丁抓起昆格尼尔,重又翻身上马,朝着白王直接发起冲锋。
“既如此。”
白王将指尖的星火凑近了躯干上的血符。
“我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