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九年,夏。
清澈的小溪上紫色茎叶婷婷而立,大片大片的荷叶开在溪水两边,红色的莲花朵朵映衬着荷叶,唯独中间留了条供船通行的路。
正是一年中莲花开得最美的日子。
画船在溪中迂回慢进,随着艄公划桨,浮萍向两边分开。
除了艄公外,船头还俏生生站着一女子,芙蓉面,柳叶眉,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含三分情。
她身穿藕丝交领对襦,袖口衣襟绣有朵朵荷花,下着绿色纱裤,用朱红线带儿系着裤腿,行过处风吹裙裤,恍若神仙妃子。
此人正是棠溪镇王家长女王清。
往来船只经过,肤色黝黑的船公卖力地划着桨,偶尔有点点水珠溅上裤脚,王清就蹙着眉避让开来,免得打湿衣衫。
就在这时,迎面开来一条画船,原来是李家三娘见到王清,特地吩咐船夫前来打声招呼。
李三娘坐在舱内,正以扇摇凉,见船离得近了,这才笑着从舫内探出半个身子,
“好巧啊青青,怎么一个人出来玩?”
“你家二郎呢?听说他前段时间才考中了秀才,怎么也不出来放松一下?”
风有些大了,王清扶了一下云鬓,闻言向李三娘眺去,
“二弟过段时间就要去府城了,如今还在家看书,我就自己出来透透气。”
王清想到即将去府城书院读书的“二弟”,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担心。
原来这王家“二郎”,其实身份另有玄机。
王家早些年一直只有王清一个女儿,诺大家业不知道眼馋了多少人,多得是人愿意将自己的儿子让与王家,充作嗣子的。
在长女长到三岁,林氏还没有儿子时,这些人想吃绝户的心思达到了顶峰。
也就是在那年,有一家老少,带着他们三岁的幼子登门入室,开口就是让王家家主王明德拿千两白银换他们家的孩子。
他们的算盘自是落了个空,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被扫地出门,但林静听说后,却因为这事暗自恼上了。
一年后,林氏生下一对龙凤胎,哥哥气息微弱,跟个猫崽子似的只能哼哼几声,妹妹却哭的中气十足。
不满一岁,哥哥便去了。
林氏枯坐一晚后,又想起当初那场闹剧,鬼使神差地,她便差人对外谎称妹妹病逝。王明德知道后,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从此,王玥便成了王越。
所以,王玥虽然是个女儿家,却从小要跟着父亲读四书学五经,如今刚过了院试,眼下又要独自前往书院学习......
王清想到这里,整个人就有点蔫了吧唧。
李三娘此人向来伶俐,见王清情绪不佳,便笑道,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今年这荷花开得那么好,说明是吉祥之兆啊!将来能不能再次见到还不一定呢,合该好好欣赏一番,可别为其他烦心事浪费了!”
王清明白对方是以为自己舍不得幼弟,也不好多做解释,干脆就借着眼前的景色附和几句。
二人言笑晏晏,此时她们都不知道,李三娘的这句话在她们分开的不久后就一语成谶。
扬州自古以来就被称为江南水乡,八月又是赏荷花的好时节,因此湖上游船画舫往来者众,就连当今天子南下巡游,路过棠溪,也愿意花半天时间领略游湖之美。
楚帝坐在画舫内,喝着清酒,欣赏着水乡风光,突然间就被一抹倩影摄了心魂。
美人如花隔云端,即使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也能看出对方体格风骚,身段风流。
待离得近了,更是见对方两鬓细长,脸媚眉弯,天然美丽,萧绎不由越发动了心思。
王清见又有游船向自己这儿驶来,还以为是像之前那样,来打声招呼的,不料来的却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公公和让她面圣的消息。
林氏常说,王清虽然外表柔弱,可骨子里的韧性却与她像了个十成十。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王清听到如此意外的消息也只是怔愣了片刻,她很快回过神来。王清望向来者,试探性问道,
“这位公公,不知圣上传唤所为何事?”
她轻声细语解释道,“也好叫我有个准备,不至于见圣上后,出了什么差错。”
来者笑呵呵的,口风却严密,只字不提皇帝心思。
“官家怎么想的,哪是小人可以揣测的,无论什么原因,总归对姑娘而言,那可都是天大的好事。”
对姑娘家而言,面见圣上还能有哪些天大的好事?
王清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她不再套话,故作镇定道,
“公公所言极是,还要劳请公公带路。”
李公公笑意更甚了几分,他侧了下身,示意王清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