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婷摇摇头,金流苏耳坠扫过酒红的丝绸衬衫,刹那间心神意动,她很想和坐在墙头的那个女人好好聊聊。
她觉得她们或许很能聊得来。
但现在没有时间放松闲谈,陈书婷握着啤酒罐,重复强调了一遍:“十点半,蓬洲旧码头,别坏了规矩,道上的事,自己解决,警察不能入场,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那麻烦陈家替我给徐江传话回去,告诉他,我不会赴约的,让他来找我。”
陈书婷盯着她,月光银辉与她的身影在陈书婷的瞳色中相互纠缠,良久,她未发一言,转身欲走。
“我还有一句话呢!”黄翠翠急忙叫住她,“知道你厌倦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想过富裕的安生日子,但这一行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权放手就不好再抓回来了,我就是,纯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跟你说这句话,可没别的意思噢!”
陈书婷的脚步停了两秒,继续向前,黄翠翠踩着墙头一路翻山越岭,在另一个海拔上送她一程。
前面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她驻足,喊了一声:“婷——婷——!我们还没碰过杯呐!”
助理打开了奥迪后座车门,陈书婷扶着车顶,背对着她高高举起啤酒罐,在夜色中遥敬一杯。
“陈总说,之前在勃北送您的车,依旧归您。”另一名助理踮脚站在墙根下,吃力地举着一个文件袋,打算给她送上墙。
黄翠翠:……你要不要这么敬业啊哥们!
*
越是逼仄阴暗之处,越易藏污纳垢,她可以面不改色路过那些传出窸窣猥亵之声的拐角,也不会有任何不爽。但今晚总是心神不宁,离家愈近,心里愈发不舒服。
她还是觉得自己把某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翠翠?!”
一个尖锐惊叫吓的她汗毛直立,她转身看清来人,方放下心来,试着叫了一声:“燕儿?”
在原本属于黄翠翠的记忆里,这个女孩就是她最后托付之人,一旦黄翠翠去敲诈徐江失败出事,就由燕儿把录音笔交到□□办。
“天啊,翠翠,真的是你啊!你真的没事?”燕儿将刚赚来的piao资塞进内衣里,惊喜地扑上来,喜悦道,“都这么久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个月警察来找过我好几次,一会儿说你死了,一会儿说你失踪,又一会儿说你逃了,外面风言风语,传你和徐江……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什么都没敢说!”
燕儿说罢,硬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出租屋,翻箱倒柜,找出一只内衣,撕开海绵,取出藏在里面的原始录音笔,交还给她:“你那天跟我说,说要用备份去找徐江,吓得我担心好久,快还给你吧,我可不敢再帮你干这种事了!”
贺小燕用滚烫的热水洗了杯子,给她倒茶,叽叽喳喳地不停嘴:“这白金瀚倒了,生意也难做……别人送的,说是政府办公室招待茶,你尝尝!”
她忙不停,递了茶水又铺床单换被子,边忙边说:“翠翠,听说了没有?老默放出来了。”
“哦哦,”黄翠翠心不在焉地啜饮,反射弧碰到了两个敏感字,才激起她的反应,“嗯?啊?!!”
噢!陈金默放出来了!
“听说是在里面表现得好,减刑了,你说,就他那样的人……翠翠,你急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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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家里没人。
临走前夹在门缝里的长发也完好无损,窗户没有外力破坏痕迹。
她轻手轻脚打开门锁,全神贯注,警惕拉满,一手按住后腰甩棍,一手慢慢推开家门。
室内分毫未动,寂静无声,她悄然抬起脚尖,正要迈入门槛的霎时,背后遽尔扑来一掌劲风,她毫无防备,脚下磕绊着摔进房门,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桌旁。她听见身后的脚步迅捷闯入,那人动作利落,反手内锁房门。
黄翠翠又一次感受到了极端危险,来者手脚爽捷,非常人可比,虽未正式交手,但她脑中的警报器已经开始阵阵嗡鸣。
她在本能反抗意识的驱使下,抓起桌上乱放的杂物,用尽全力回身甩去,对方抬臂抵挡,另一手钳住她的上臂,反倒使自己前方大开,她趁机冒险欺身,猛向他薄弱区——下三路猛踢。
这一下只踹到了对方的大腿根,但她依旧听到意料内的一声哀嚎,随之还有几声大骂,他纳怀圈住她的双臂,贴身丈量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与对方身高差有几何。
没关系,她黄翠翠什么时候打过平级怪?老娘手里刷过的小boss都一堆了,大不了死了重开!
她按照以往经验,将钥匙藏入指缝,用力击打对方腹部,为拉开二人距离,她几乎是用了全力,对方果然经验丰富,察觉到她上臂摆动后立刻伸臂推甩,这是正常反应,可却有一点奇怪。
他推开她后没有后续的攻击,反而攥着她的手腕,专心去抢夺她手里的钥匙。
这是在干什么?打架呢!瑶瑶都不跟我抢钥匙玩了!
“够了!”他气急败坏地将她压倒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道:“黄翠翠!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都改好了!才放出来的!”
*
陈金默的咆哮隐没在九曲深巷中,在城市的另一端,公用电话亭前,有人正低声私语。
“泰叔,我要是私下找过陈书婷,天打雷劈!”
“这种话没有意思。”听筒另一边,苍老的声音舒缓随意,“二十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书婷呢,是我干闺女,都是一家人,对吗。”
“泰,泰叔,”徐江焦躁地摸了摸鼻子,恳求道,“那这二十年的交情,我能求您件事吗?”
“你说。”
“建工集团保安部的孙斌,18号那天,你给他家里安排点事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