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石头的动作少了很多。
女人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说:“全村的人都死了,病死了,饿死了,求上天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牛丫头?”,有个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说到,“你是不是附近杨花巷子里那个,几年前嫁去了临溪村里长家的那个牛丫头?”
女人这才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到:“是我,杨婆婆,我是杨花巷子里最东头人家的牛秀月。”
“真的是你”,杨婆婆忍着泪说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哩?当年你嫁去的临溪村不是远近闻名的富庶村子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你好久没跟家里联系,你娘想你想得都病倒了。”
牛秀月听到她娘,眼里闪过几分自责,“都是小女不孝。”
“你好好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杨婆婆指了指牛秀月身后的两个人,关切问到。
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是的婆婆,邓大哥和陶主簿都是好人。”牛秀月忍着哭腔说到,“是他们救了我,救了整个村子。”
“我夫家在临溪村,村里最大的产业是制作香雪贡糕。我们村里做出来的贡糕与别处的不一样,一定要用村里种出来的大米才能做出那种独特的味道。每年种来的稻米有大半都耗在了这上面,陶主簿是官府专门派下来督管这些的。”
“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去年...”牛秀月哽咽道,“去年江里发了大水,决了堤坝,洪水冲进了村子,地里大半的收成都没了,村里的人没饭吃,自然也顾不上做糕。”
“我夫君就去找县里求情开米仓,每年村里都会上交一些大米囤在米仓里,交由县里保管,为的就是防止当年地里收成不好,影响贡糕制作。”
“可我夫君最后却是被人抬回来的,没过多久就去了,米也没有借回来。家里又派人去金陵府里找人帮忙,钱收了,人又被打了回来。本想着到了冬天再收割一茬稻谷,勉强也能活,可是县里来人逼我们继续制作贡糕,冬天又发了蝗灾,这下子,村里彻底没活路了...”
“本来村里淹了水,井都没法吃,那段时间病了好多人。冬天粮食吃完了,天气又冷,又病了一大批。到后来病的病,死的死,县里的催命符却一道一道的下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陶主簿心疼乡亲,才想了个法子:把米仓里只剩个底的粮食分发给了村里人,一把火将剩下的米仓烧了,假装遭了劫匪。”
“他是怕连累村里人,才把自己身上砍伤,头发割断,假装成被劫匪逼疯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在知府大人的严刑拷打之下撑过来。我们本以为...好不容易借此机会让知府大人看到了临溪村的惨况,村子就会有救。谁知道,他却派人将村子封了起来,还想偷偷将村子烧掉。是邓大哥经过救了我们......”
“你们说,这到底是谁的错?”牛秀月崩溃大哭,“我们不知道什么巫蛊之祸,只想活下去,有错吗?”
萧同裳和拓跋齐站在一旁,眼泪都红了。萧同裳轻轻拍打婴儿,婴儿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声啼哭让在场的人群如梦惊醒,纷纷丢下了手上的石头和农具。
“不要听这个女人妖言惑众,她在撒谎!她不是说村里没粮食了吗,她怎么没死?”还是有人不死心,继续挑拨。
不过这一次周围人都对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纷纷远离。
此人心知失言,提溜着眼珠子想跑。秦乙使了个眼色,派人将此人一并抓起。
“这事还是不太对。”拓跋齐在萧同裳身边小声说道,“即便如此,这只是极端个例,后面又出现的事情怎么说?这其中肯定还有一方推手。”
萧同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人群里有明事理的说道:“汝之困苦,我深表同情。但我们金陵城里的百姓苦这所谓的巫蛊之祸久矣。既然府里住着一位能用兵甲护院的贵人,那就请贵人开恩,给我们一个交代。”
说话的是一个白衣书生,说着,跪在了地上。
“请贵人开恩,给金陵百姓一个交代。”百姓们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裴竹月在府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悲愤之处又吐出一口血来。他扶着柱子,欲唤手下人将府门打开。
“不可。”元善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神志也恢复了正常,他一手将裴竹月扶住,对他摇了摇头。
“你不是已经...”裴竹月十分惊讶。
元善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我待会与世子细说。世子万不可在此时开门,外面来了很多江湖人士,并非都是冲着我来的。”
说着,他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檀涎香取下来,塞到裴竹月手中,说:“世子将此物收好,关键时刻可救你一命。”
他侧身,抬手指了指屋内:“世子请进屋,我的时间不多了。
裴竹月担忧地看了一眼府门,最终决定与元善进了屋内。
外面的百姓跪求良久,见府门毫无动静,竟又开始被撺掇着闯起门来。
秦乙握紧了拳头,世子迟迟不出,想必是身体又出了问题,他眉头紧锁,犹豫要不要下令动手驱赶。只是这一动手势必会造成骚乱,伤人在所难免,世子那边....
罢了,他闭了闭眼睛。
萧同裳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头破血流的陶玉山和邓冉二人,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忽然,她想到砍向陶玉山的那把斧头,灵光一闪:此人,不就是万嫣灵说过的那个面部有一道狰狞伤疤的阴险狠辣的毒虫病书生,那他身边的那个,就是青面獠牙的凶神虬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