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从餐桌前起身:“我去给你们下点面吧。”
“不用,我来。”罗夏连忙站了起来,对戴叔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径直走进厨房。
叶净月望着罗夏走进厨房的背影,道:“我不想吃面。”
说罢自顾自地拿过刚才被罗夏端到一边的碗,继续吃夹生的饭。
“小夏先前就叮嘱我米多泡一会儿,不让你吃太硬的。”戴望看着叶净月,有些褶皱的眉蹙起来。
“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不管干什么都一身反骨的,就非得显得与众不同么?”
刚煮了面条的罗夏从厨房走出来,拧着眉毛甩了甩手,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叶净月。“本以为经历了一些事能成熟点儿,没想到还是一点没变化。”
罗夏走到桌前,将叶净月跟前的碗换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还是和以前一样拎不清。”
听出罗夏这话中有话的样子,一直沉默的叶净月终于抬起头。
他平静地看着碗里的面条,放下了筷子。撇下坐在餐桌上的二人,叶净月兀自走进茶水间。
“我只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叶净月的声音从茶水间传来。餐厅里闻得到一股咖啡豆的香气。
叶净月将刚从制冰机里盛满冰块的杯子放在咖啡的出口,按了浓缩意式的按键。
他家的制冰机是两年前高亚宁送他的生日礼物,几乎是整个茶水间最贵的家电。滚烫的咖啡液淋在冰块上,没有一丝气泡、纯度很高的冰块分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听到叶净月的话,罗夏端着碗的手一个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响彻在一片寂静之中。
……
“你刚刚什么意思?我乱说什么了?”
戴望走后,罗夏脸色铁青地质问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的叶净月——这已经是第三杯冰浓缩意式了。罗夏突然有些后悔给小叶带咖啡来。
这大晚上的喝咖啡,睡眠能好才怪呢。
“你跟亚宁姐说什么了?”叶净月不拿正眼看他。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冰冷苦涩的浓缩意式。
听到小叶提高亚宁,罗夏神情一变,眼神霎时黯淡了几分。他看着叶净月手中加了致死量冰块的浓缩意式,叹息一声,道:“给我也来一杯。”
“我这没热牛奶也没厚乳。我也不会拉花儿。做不了你爱喝的热拿铁。”叶净月不为所动,冷漠地说。
“我就想喝你这个。”
叶净月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罗夏,还是起身来到茶水间。
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茶水间里弥漫着咖啡豆粉碎散发出的干燥香气,仿佛空气中都充斥着咖啡因。
叶净月盛了一满杯的冰块,凝视着机器流出的咖啡液浇到冰块上。
“亚宁姐从市局辞职了。去淮口了,你知道的吧?”叶净月将杯子递给罗夏,略略仰起头来看他。“或者说,你让她去的。”
“是么?我不关心。”罗夏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冰冷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咽下去之后回味也是无穷无尽的苦涩,在喉咙里了无边际地延展着。
良久他道:“这次的事你还看不明白吗?顾振东已经对我起了杀心……”
“罗夏,你为什么一直把所有人都往外赶,显得自己很无私是么?”
叶净月冰冷地打断他。“这是我最看不惯你的地方。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靠着一己之力拯救世界?虚伪至极!……”
空气循环系统不知何时已经被戴望找人修好了。但客厅里还是开着柜机,16摄氏度的冷风正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叶净月猛吹着。
他额前的鬈发被吹到一侧,遮挡着他的镜片,看不清说话时的表情。
罗夏看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知道你我是赶不走了,但我姐还有救。还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那深邃的眼睛盯着杯底久久不消融的冰块,温柔又平静。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然的笑。
“我肩上有担子。事到如今,我是注定要为了AT,为了和他们做斗争献上一生的。甚至……我早就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
尽管叶净月还想反驳他凭什么定义别人想要什么,只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可听他说“丧命”二字出口,叶净月还是沉默了。
因为如果换做自己,可能也会这么选择吧。
叶净月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良久,心想着不知他是真不清楚还是只是在装糊涂,高亚宁此去淮口的目的。
庭院门口的监控画面闪烁了一下,叶净月略微抬头,看清来人他的神情有点疑惑,转而变成模糊不清的惊讶。
罗夏凑上去看了一眼,监控里是季从云的身影。
“砰”地一声,季从云关了门,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走进了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