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影忙忙碌碌,屋外天际的黄日缓缓沉到地平面以下,暮色降临了。
江知渺终于忙完,疲惫感和饥饿感同时操纵着她的身躯,瘫倒在床上那刻,她以最快的速度下单了外卖。
半小时后,外卖员抵达。
江知渺出门时,看到有个男人正从院子里出去,约莫是住在二楼的人,大概率是她以后的同事。
可他的背影,好熟悉。
会不会是……
她小跑着下楼,想要追上那道背影。
可等她冲出大门后,那个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就像高中三年,她在他身后,一次次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当中。
“草麦,哩里擦密。”(美女,你的炒面。)
江知渺脸上难掩失落神色,她接过外卖,仍停留在大门口。
万一那个男人回来了呢,她想看看他的正脸。
很快,她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转身上楼。
像他那样的天子骄子,怎么会沦落到这个无名小岛。
晚上的插曲,让江知渺的这顿饭吃的毫无滋味。
她拉开桌柜门,小心翼翼将压在最底层的盒子取出来,揭下盒盖。
盒内乱七八糟放置了很多东西,最上层有个生锈的指南针,是沈听肆送给江知渺的。
毕业后,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想起他了。
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沈听肆,是在高考后,学校安排高三学生统一在机房填报志愿。
作为人生重要节点,一直与她相依为命生活的外婆自然是不放心,跟着来了学校。
可在填报志愿时,她们产生了分歧。
江知渺的理想是当医生,以她的成绩,就算是报考国内顶尖的医学院王牌专业——临床医学,也丝毫没有问题,但她却报的是兽医系。
外婆当场变了脸色,碍于面子,没有当着机房里的一众学生和家长面前争吵。
她脸色铁青的把江知渺拉上了机房所在的楼顶天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报兽医有什么前途?”
“当兽医出来以后,指不定在哪个养殖场呢,给猪打打针,给狗打打针,能有什么出息。”
“兽医是比人医低一等的,你要学医,你就学临床医学,外婆绝不拦你。”
……
赵桂芳说了这么多,见江知渺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气的都不想管她了。
她索性给江知渺扔下一句“你好好想想。”,便走了。
江知渺一个人在楼顶天台坐了很久,忽然间一滴眼泪掉落在她手背,两滴,三滴,后来更多。
她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痛哭。
脑里思绪混乱,两股思想在她脑海里斗争,江知渺一会觉得应该按自己心意报考兽医学,一会又觉得跟外婆理论太累了,不如按她的想法报临床医学。
江知渺自小被父亲抛弃,母亲早死,全凭外婆辛辛苦苦将她养大。她一直是亲戚,邻居们口中又乖又懂事的孩子,这次也不例外。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按照外婆意愿填报:“没事的,学临床医学也是医生嘛。”
忽然有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盛夏的刺眼日光,她蓦的抬起了头,却怔住了。
“都是救命的活,救人命就比救动物的命高贵了?”
少年单手插兜站在她面前,眉眼张扬,神色满是不羁,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嗓音却是温柔至极。
是沈听肆。
更是她高中三年暗恋的人。
接下来他的话,让她后来坚定的踏上了兽医道路。
“比起能主动求医的人,或许那些无法自救的动物更需要你。”
不远处有朋友在等着沈听肆,催促他赶紧过去,转身离开前,他的笑比盛夏的烈日还要耀眼:“你会是一位优秀的兽医。”
吧嗒,有东西掉落,是一枚做工精致的指南针。
“你东西掉了。”,江知渺叫住他。
少年回头唇角轻佻:“送你了,希望它能带你找到理想的路。”
后来,江知渺跟外婆据理力争,从此坚守兽医道路。
到如今,那枚指南针早已生锈斑驳,她靠在床头,指尖摩挲着它的金属外壳,脑子里全是关于沈听肆的回忆。
窗外月色渐渐爬上枝头,江知渺困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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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来电提示音响了两遍,江知渺迷迷糊糊摸到手机。
刚一接通,那边的男子语气焦急:“江医生,能麻烦你过来蓝屿海湾一趟吗?有紧急事故,我们队唯一的兽医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实在没办法出现场了。”
江知渺这才清醒,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明天才是规定的报道日期,救援队提前联系她,应该是真没人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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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蓝屿海湾时,当地海警已经围起了警戒线,救援队成员正给鲸鱼的身体浇水保持湿润度,用水清洗它的鼻孔确保呼吸畅通。
穿过人潮,身着绿色兽医工作服的江知渺展示证件后,海警便放她进入了救援区域。
乌云满布在海面上空,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海上起风了。
正值涨潮期,一个巨浪扑面而来,瞬间将救援队成员扑向四方,没有了救援队成员的守护,那只受伤的瓜头鲸被巨浪猛地拖拽进了海水中。
危急之际,一个男人丝毫不惧巨浪的威胁,拿着救护工具眼疾手快闯入浪中,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随浪逐流的瓜头鲸。
“快!大家一起把它抬去岸边,注意按压部位,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果然是有丰富救援经验的专业人员,不到片刻便把瓜头鲸抬离了危险区域。
在一群黑色救援服里,江知渺的绿色兽医制服格外显眼,有眼尖的人拍了下为首的,正在给瓜头鲸身上浇水的男人。
从背影看,男人的身材宽阔挺拔,宽肩窄腰,黑色制服下的肌肉线条流畅,工装裤下的腿修长。
这背影,和昨晚的男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