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最后的这句话会又激怒到他,哪知他竟然放开了手?
“你真的是萧知非吗?”
眼见着对方即将踏出门槛,宋重云快走了几步冲上去,突然拦在他的面前,仰头问他。
萧知非的视线落回到了宋重云的脸颊上。
“那你觉得,我、是、谁?”
宋重云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垂下了眼眸,声音也低了许多:“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总觉得,在这个名字之下,你似乎还有更多的秘密。”
“哦?说说?”
萧知非依旧挂着笑,站在烛火里,宋重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那白的有些晃眼的脖颈,又赶紧收了视线,道:“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我假扮宋重云,若说你是想靠着皇子的身份为自己谋划什么,可你已经权势滔天了,升无可升,你是为了什么?回到建安城,让我假扮宋重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完,宋重云仰头望着,只见月光与烛火都映在萧知非的脸上,沐在月光里的那一半,安静、温柔,就像是寺庙里的佛像,半张脸透着说不出的祥和安宁,而摇曳在烛火里另外一半,阴鸷、可怕,如同刻在石头上的罗刹,染着地狱而来的阴森和诡异。
“我是谁?”萧知非笑着转过来,将整张脸转进了跳跃的烛火中,“让我想想我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未婚夫啊,幽王殿下。”
他笑得时候给人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腊月傲雪的梅花,安静的、温柔的,一点疯癫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还是说幽王殿下是想留我夜宿呢?”
宋重云“嗡”的一下血冲上了脑袋,猛地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萧知非瞥了一眼宋重云的耳垂。
厚厚的,红红的,好像刚刚被人搓揉过一样。
“是殿下先问我是谁的,不是吗?”
他的尾音拉得很长,有些低沉,敲动着宋重云的心尖。
“殿下到底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如果我给殿下的答案不能让你满意,你是不是就又想着要逃跑呢?”萧知非神色不变,甚至带着几分浅淡的笑,“嗯?殿下?”
宋重云压着心底的紧张,手里攥着衣衫用力的搓捏,忽然他仰起头,直视着萧知非噙着笑的眼睛,“我不会走,我要留下来。”
他鼓足了勇气,挺了挺胸脯,“我知道,无论我去哪,那些人都不会放过我,与其东躲西藏的过日子,还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留在将军身边,你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
房间里静悄悄的。
宋重云心里也很煎熬,他手指都被自己捏白了,“萧知非,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利用我的身份,我也在利用着你的身份,从此以后我不会再问你你的目的,只要在我们契约到期的时候,你能放我走,在这期间,我一定努力成为宋重云。”
萧知非静静的看着宋重云,他的眼中是不染尘世的纯净,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宋重云挺直的后背上,地上也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们的影子交相融合。
一时间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美丽错觉。
似曾相识的美好。
可惜,他不配。
这样的美好,他没资格。
他永远都忘不了,阿妹握着他的手用匕首割瞎她的双眼,忘不了阿妹的血是那样的滚烫,忘不了阿妹哭着求他带她走。
可他却没能带走她。
“哥哥,带我回家。”
但是,他们没有家了。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的,只能是恶鬼,摧毁一切的恶鬼。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萧知非转过身子,直接走出了门。
“将军。”杨历久跟在萧知非身后,回头看了看关门的人影,又悄声说道:“您明明是因为担心殿下安危才生气的,怎么一回来就对殿下那么凶呢?都说女人需要哄,卑职看殿下这样的男子,也是需要哄的,他不顾危险去帮助咱们,不也是担心您吗?”
“杨历久。”萧知非忽然停下步子,顿了顿说道:“自去领罚吧。”
“欸!”杨历久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赶紧跪在地上,哀声道:“卑职话多了,卑职知错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
萧知非慢慢向前走,拐个弯便到了自己的寝室,推门径直走进去,“嘭”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关在门外的,是那个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杨历久。
“就你话多!”英来突然从黑暗里跳了出来,对着地上的杨历久吐了吐舌头,“没看见将军出来的时候,脸色有多不好吗?”
杨历久撇撇嘴,轰他走,“滚滚滚。”
寝室内,萧知非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腕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
他握紧了掌心。
“咕咚”一声,什么东西从他的袖带里掉到了地上。
萧知非歪头去看。
竟然忘了,是想给他换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