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说:“小夭,他们没有走远。你看,落雨了。”
小夭茫然地抬起头。
空旷的天地里,雪越下越大。
相柳道:“我现在的灵力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一场风雪。是有落雨,恰好遇上了我的雪,所以才这般搓绵扯絮。荒漠没有了,这里会成为新的绿洲。小夭,你的父母给这片土地,留下了爱。”
小夭默然无话。
半天,她说:“相柳,我想带这里的雪回去。”
相柳道:“好。”他拥着小夭站起来,弯腰,手掌一拂而过,小夭僵麻的腿便恢复了知觉。
“我父王呢?”小夭回头,不远处的皓翎王竟然已是满头白发。
她心里念着“或许是风雪太大”,往前走去,伸手一触,潸然泪下:“父王!”
皓翎王道:“哭什么,父王早就老了。相柳,你过来。”
相柳近前。
皓翎王抬手在小夭额间抚过,红光一闪而逝,她额间的桃花印迹消失,化作一支桃花落在皓翎王手中。皓翎王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支娇艳的桃花,在小夭好奇探寻的目光中,忽然将桃花与小夭都丢给了相柳。
“父王!”小夭跌在相柳怀里,赶紧站稳身体去拉皓翎王,“父王,你怎么了,我怎么了?”
皓翎王道:“我帮你取出了驻颜花,如今它恢复了变幻之能。你走吧,我们就此别过。”
他的神情无比冷淡。
小夭愣愣地道:“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皓翎王道:“没有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的亲生父亲甚至和我有仇,我带你来此,为的是解我自己的心结。”
小夭张了张嘴。
皓翎王道:“别过吧。”
他踏进冰雪就要离开,小夭急忙喊道:“您、您……要怎么回皓翎去?”
皓翎王头也不回地道:“这和你无关。”
小夭又尴尬又无措,心里难过得要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头白发的皓翎王在风雪中摇晃。
“陛下。”相柳忽然唤道,“您以为的保护,可能是对小夭新的伤害。”
小夭惊疑地看相柳。
皓翎王停下了脚步,回头。
“感情是骗不了人的,您对小夭的爱护,在之前的荒漠中晚辈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您应是有苦衷,可是现在推开小夭,只会让她自我怀疑、自我伤害。”相柳道,“方才小夭和两位将军呼喊,说她是整个大荒最幸福的姑娘。陛下觉得,小夭的幸福是否有您的给予?”
皓翎王看向小夭。
小夭眼眶一热,低下头去。
“小夭或许不是大荒里最幸福的姑娘,但她一定是整个大荒最勇敢最坚强的姑娘。”相柳说,“所以请陛下相信她,她从不怕困难,她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只要您,不收走给她的爱。”
“她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如果您现在收回去,比一开始不给予,伤害要大得太多。我相信,您也不愿意伤害小夭。”
小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一遍一遍地念:〖相柳,相柳……〗
相柳向小夭笑,再看向皓翎王:“不管将要发生什么事,小夭都会永远记得您曾经给予她的爱。她是个重情的人,绝不会因为什么事就忘记别人的好,除非您一开始就不让她知道您爱她、除非您能将这爱瞒着她一辈子,不然,只会让她质疑自己。这种心伤对她的伤害更大。”
皓翎王道:“相柳,你还想说什么?”
相柳行礼道:“请陛下给小夭自己选择的权利,她永远可以做她想做的事。”
小夭喊道:“父王!”
皓翎王审视的目光久久停在相柳身上。
风雪中,相柳保持行礼的姿势,岿然不动。
小夭在一旁扯住皓翎王的衣袖,小声地道:“父王。”
许久之后,皓翎王扶起了相柳,长叹道:“你……欸,可惜。”
相柳笑笑,不接话。
皓翎王对小夭道:“断绝关系,对你有好处。”
小夭摇头:“您以为的好处不一定我就觉得好。而且,就算您不认我,我也认您的。”
皓翎王没法拒绝这个女儿了:“小夭,送我回皓翎去吧。”
小夭欢喜地看向相柳,然后答道:“是。”
相柳打了一声呼哨,不久,风雪中一个巨大的身影飞来,降落。
白羽金冠雕驮着一只解忧兽停在他们面前。小夭先扶着皓翎王登上去,道:“相柳!”
相柳手里拿着那支驻颜花,在风雪中一过,施了小小的阵法,递还给小夭。
小夭自然地低下头——
相柳便将那支桃花簪在了她的发髻上,翩翩落雪中,小夭头上绽放了一束花开,而花上覆了落雪,他们离开这片土地之后,依然晶莹闪烁。
天空之上,寂寞白的土地最终在三人视野中消逝。皓翎王将视线转移到小夭的身上、头上,露出释然的微笑。
小夭道:“父王!”
皓翎王摸摸她的头:“小夭。”
小夭点头:“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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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其自然吧。小夭,昭告已示天下,你不再是皓翎王姬——这身份对你已无所谓了。但是你确实是我的女儿,如果你还愿意,就接着叫我一声爹。”
“爹!”小夭毫不犹豫地唤。
“欸。小夭,答应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们都是爱你的,我们的小夭永远值得被爱。”
“爹,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不能。小夭,你是有情之人,不必参与到必须无情的事情里去。”
小夭隐隐联想到了什么,可看着皓翎王的神态,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追问下去。
毛团蹲坐在她腿边,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小夭放在膝上的手背。
皓翎王看向相柳道:“你在桃林里唱的那首歌,是赤宸的吗?”
“是。”相柳答道,“我和小夭去了百黎,在寨子里听到这首歌,据说是兽王唱给他妻子的情歌。”
小夭道:“爹,您怎么会猜到是我爹爹的?”
皓翎王感慨道:“也只有赤宸,会唱这么血腥而炙热的爱曲。”
他哼唱道:“哦也罗依哟,请将我的眼剜去……”
小夭安静地听着。
不同于相柳唱这首歌时她心里的震撼,父王的歌声里全是时光的痕迹。
皓翎王目视云海,道:“相柳,你明白我在担心什么,对不对?”
“相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