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如果你敢喊出声的话,这只剧毒蜘蛛就会爬进你的眼睛,然后把你的眼球毒烂,让你变成丑八怪。”
名叫瑞克的男孩不眨眼地盯着伏黑惠,他的手上捧着一只巴掌大的蜘蛛。
伏黑惠算不上是一个对动物足够博学的人,即使他的术式时常需要他和动物打交道。但这几年的小学生活,让他除了马的品种之外还是了解到不少物种的多样性。
比如,瑞克手里拿着的这只蜘蛛官方学名叫做,白额高脚蛛。无害,无毒,除了长手长脚有点吓人以外,简直就是昆虫界的蜘蛛侠。
然而他现在扮演的是小米特,不仅不能反抗,还不能科普。
瑟缩着后退,他的背后已经靠着墙了。“我会保持安静的。”伏黑惠双手拘在胸前,要是没有其他小孩锢着他,他估计会顺势缩成团了。
“很好。”瑞克露出一抹与年龄相背的笑,“在这守着她。”
他对几个小男孩说完,摸着荷包走出了厕所。
站在伏黑惠正前方的瘦弱男孩头跟着瑞克转,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伏黑惠猜和那个荷包有关。
“我也想。”瘦瘦的男孩小声的说。
“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另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有些自满的说。
“你得意什么?你不也没长大。”雀斑男孩回呛。
“我快了,下个月我就满十四了,和瑞克一样大,和他一样什么都不害怕,不过我现在也不害怕。”
两个男孩当着伏黑惠的面小声的争辩起来,全然忽视了被莫名绑来的米特,以及不知何时从门缝里滚进来的一颗糖果。
“你等我吧,我现在看着是瘦等到将来我——”瘦子男孩说到一半终于看到了地下的糖果。
顺着他的目光,雀斑男孩也看到了。
在这间寄宿学校,糖果并不是一个能多得的产物。更何况,他们终究只是小孩。
伏黑惠就看着他们放松了警惕,走出厕所然后梆梆两声,应声倒地。
一个艳红色的小脑袋悄悄探了进来。
老实说伏黑惠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滚进来的糖就是他的。
“帮帮我。”他边说边走过去牵原理的手。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想回家。”
糟糕,伏黑惠感觉自己要杀青了。可他还不清楚来龙去脉以及,原理在这段剧目里出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帮帮我吧,我好想回家。”他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原理身上了,眼眶在不受控的发热。
“可以。但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东西。”
原理牵着他往楼上走,步子跨的很大他小跑才能跟上。
“去哪里?”
不,他其实想问的是,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你怕黑吗?”
“有点。”
“我可能不能陪你。”
“拜托了,就一小会儿。”虽然是在参演,但伏黑惠还是感到害羞。
他从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开始,就决绝的舍弃了独属幼童的天真和粘人。
“一会儿是多久?”他们站在一间房间的衣柜前。
“太阳出来之前。”
小孩子的谎言,衣柜里可看不到太阳。伏黑惠在心里嘀咕。
“不行。”
“五分钟,就五分钟。”他把她往衣柜里拉。
这间房应该是寄宿学校空出来给来宾贵客的,衣柜里除了几个衣架外空空如也,极合适玩沙丁鱼游戏。
他们并坐在一起,伏黑惠紧挨着原理,对密不透风的黑暗抱以警惕。
也许,他该再符合人设一点的。
念头刚冒出来,身体的主人已经不由自主的钻进了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女孩的怀里。
“我很害怕。”米特说。
伏黑惠难得没有在心里反驳。
他也很害怕,从出事到现在。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呢?”
“明天你父母会来接你。”
他由衷的感到开心,为这个叫做米特的小孩。
“那你呢?”
“我不知道。”
现在的原理还很稚嫩,伏黑惠居然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她话里的难过。
“我不知道原因会不会来接我。她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很迫不及待。”
“或许她只是很忙。”伏黑惠说。
“是吗?”原理的声音很低,在黑暗里默默地抱紧了伏黑惠。
她的不安,让伏黑惠难过,特别是当他已经逐渐知道了自己的妈妈是怎样的人。
“或许你可以做点什么?”米特的话,让人心惊。
“比如说?”
“如果今天发生这样的事能让我我明天就能回家,那你也可以试试用类似的方法。”
当米特在厕所里没有如普通小孩那般放声哭泣时,伏黑惠就该知道,这不是一个愚钝的女孩,她足够聪颖。
“我不喜欢被伤害,那会让我感到疼痛。我不喜欢疼痛。”
伏黑惠握紧了原理的手,他想保持沉默,可他不是他,是她,是米特。
“你可以伤害。我见过学校里就有男孩这么离开。他们胆子都很大,但我觉得没有你厉害。”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伏黑惠在心里默念。
“无故伤害别人,我不认为正确。”原理的回答让伏黑惠长舒一口。
“可如果他们先伤害了你呢?”米特两只手环着原理的脖子,像和自家的大姐姐说话那般亲密,“他伤害了你,你就伤害他,你们是公平的。你知道吗?我们家有很多个小孩,我是最小的一个,但我的哥哥姐姐们从来不敢欺负我。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伤害了我,明天倒霉的就会是他们。”
“你做了什么?”
米特咯咯笑,笑的伏黑惠心慌。
“我烧掉了他们的头发,还往他们的牛奶杯里加油漆。”
伏黑惠只想捂住自己的嘴,让这个坏小孩停止说话,然而转场来的很突然,只是几个眨眼间,他便从衣柜里瞬移到校长的办公室。
一切都如原理所说,会有人来接他,他会安然无恙离开。
可伏黑惠不想走,他不想杀青,他想继续留在那里,不仅是因为想继续看到原理,更是因为,在收拾行李进藤编的箱子时,他已经意识到米特留给原理的是什么东西。
一对穿着朴素的夫妻正温柔的将他牵走,他却扭头一直看向那栋破旧的大楼的三楼窗口。
千万不要用上啊。
在离开参演角色时,他满含希望的期望着一个不可逆转的已定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