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北原和惠美来到长崎站。
和市区渐渐显露的混乱不同,长崎站内的秩序井然,乘客们正排着队有序上车。
二人检完票,提着行李箱下站台时,站内广播响起:
「由JR九州运营的自长崎开往东京方向的新干线即将结束检票,请各位旅客抓紧时间,有序乘车」
乘务员们礼貌地站在车门口,不断对外地游客进行指引。
在车厢的头部驾驶室,列车长福山淳一,做着列车启动前的准备。
他像往常一样喝了一大口咖啡,打开对讲机:
“这里是福山,呼叫调度中心。”
调度中心传来一个男人机械式的声音:“福山,这里是调度中心,路线畅通,准许发车……”
然而,在呼叫的后半段,对讲机里的声音逐渐奇怪:
“咦,你们是……喂喂喂,怎、怎么回事,呃啊啊啊啊啊啊!”
福山满脑袋问号,拨弄了两下对讲机:“喂,喂?”
他不满地扔下对讲机,笑骂道:“这个混账,开玩笑也要分场合啊,回头我要向站长检举他。”
在9号站台,北原和惠美登上了车厢。
一个年轻的女乘务员负责引导:
“先生、女士,你们的座位在这边,请你们向这里走。”
女乘务一边引导一边叽叽喳喳地搭话:
“两位看起来好恩爱哦,是刚刚结束了蜜月旅行吗?”
北原颇为幽怨的碎碎念:“事实上,我们是要去办离婚登记……”
“啊,抱歉抱歉。”
女乘务偷偷做了个鬼脸,旁边一个更年长的男乘务,赶紧过来点头哈腰道歉:
“抱歉抱歉,这是我们JR九州新来的实习生,请您见谅。”
他一边道歉,一边拖着实习生妹子离开。
北原和惠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北原开口:“给爸妈发讯息了吧?”
惠子点头:“嗯,妈妈说,既然市里要发生不安全的暴动,那她想赶早去一趟商超,采购能支撑一个星期的蔬菜和主食。”
北原叹了口气:“也好。”
两个人再次无言地看向窗外,此时,一群穿着高中制服的学生正在登车。
他们是长崎县某个高中的棒球社成员,身上穿着运动服和棒球帽,背后背着球棒,他们举着的旗子上,印着「目标甲子园!」几个热血大字。
其中有几个女孩子,应该是球队女经理和啦啦队成员,被健硕的男生们簇拥在中间。
“年轻真好啊。”惠美喃喃道。
北原:“我们两个也经历过这样美好的时候,不是吗?”
惠美面露愧色:“对不起,谦介。”
北原:“你不用道歉,我们之后还要共同抚养美奈子长大。”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北原站起来,跑到车厢之间的无人空地,接起了电话:
“喂?菊地警官?”
菊地如释重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太好了,终于接通了,北原警部补!您现在在哪里?”
“我在赶回东京的JR上,马上要发车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还想让您今天帮忙支援一下荒坂科学园呢。”
北原疑惑:
“科学园?警视厅这次派来协助查税的全部警力,不都过去了吗?”
菊地的声音透露着疲惫:
“现在已经不是偷税的问题了,我们昨晚才撤回来没一会儿,结果今早刚起床,电话都被打爆了,
听长崎警察的说法,科学园和附近的街区,一整晚都有暴动事件,我正准备带队前往处置呢。”
北原:“辛苦了哦,你回东京之后,我请你喝酒。”
他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荒坂制药的植田佑作现在怎么样,你们的人没有为难他吧?”
菊地的声音也变得谨慎:“您放心,植田已经顺利得到了保释,现在估计已经离开了长崎。我让我的下属,把偷税漏税、非法经营的锅,全都甩给了公司那几个无关紧要的董事和会计长。”
北原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下次喝酒时,我会按照老规矩,送你几盒鱼子酱寿司。”
「送寿司」这个词,是北原与菊地分享贿赂金的暗号。
菊地语气欣喜:“那就先提前谢过北原前辈了。”
……
重新回到座位后,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北原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一旁的惠美,开始无聊地翻阅着列车附赠的广告小册子。
小册子封面,被荒坂制药的新药广告完全占据:
「全新治疗阿兹海默症的特效药——康宁乐,即将上市」
「荒坂制药潜心研发十年,采用全新生物技术,激活全身肌体神经,重焕新生」
「现在拨打电话预定,可享尝鲜价:18000日元(6片装)」
“好贵……”
惠美撇了撇嘴,放下小册子。
她的脑袋靠在椅背上,无聊地看着窗外。
窗外站台上,值班员正在确认是否还有旅客登车,在确认无误后,他向乘务员发出信号。
乘务员点头,准备关闭车门。
忽然!
在车门关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披着宽大的风衣、戴着兜帽的肥硕男人,跌跌撞撞地从站台方向冲了过来。
站台值班员看他满脸是血,吓了一跳,想要上去搀扶:
“先生,您没事吧?”
他的声音透露着恐惧和暴躁:
“让开,你们这些混蛋,让我上车,让我上车!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个地狱!”
把值班员撞开后,壮硕的男人冲进了车厢。
冲进来后,他浑身开始抽搐,站立不稳,他怕周围的旅客注意到自己,把兜帽拉紧。
躲到车厢间一个无人的角落后,他撸起袖子,看到胳膊上一排深可见骨的牙印,然后颤抖着从腰包里朝外倒东西:
“该死,该死啊!那群疯子,为什么要咬人?
可恶,我应该用什么,维生素?抗生素?消毒酒精?混蛋,我要在下一站下车,去打狂犬疫苗,混蛋……混蛋!”
……
此时,靠窗观察的惠美,见那男人粗鲁地冲进车厢,摇了摇头。
这年头,低素质的人太多了。
列车开始启动,缓缓驶出站台。
她换了个方向,发现候客站台方向,人群似乎发生了不安的骚动,好像有人在打架。
难道市区发生的税金暴动,已经蔓延到这里了?
这也太夸张了,哪怕是为了税金,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她这样想着,然后就看见,刚才站在站台上的值班员,被冲进站台的一个人扑倒。
“??????”
因为列车已经启动,惠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她心中害怕,下意识地想要拉北原的衣角,但看了眼熟睡的北原之后,又停下了手。
也对,两个人马上就不是夫妻了,她又有什么立场去依靠对方呢?
惠美重新平复了下心情,
早上走的时候过于匆忙,她没来得及上厕所,现在有点尿急,便起身向车厢尽头走去。
……
此时,在这节车厢尽头的洗手间。
荒坂制药第一研究所的所长植田佑作,把一个穿白大褂的瘦削男子逼迫到墙角。
植田面露狠色:“远藤,你这个混账,谁让你也跟着上车的?你难道不知道,警视厅的人正在找你吗?”
名叫远藤和树的研究员,脸色煞白,浑身因为恐惧而战栗不已。
“植田先生,完了,一切都完了,咱们不该盲目进行生物实验的,谁也没想到,对神经的影响能到这种地步……”
植田赶忙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威胁道:“你这个蠢货,不要再说了!”
见四下无人,植田继续小声道:
“除了你之外,项目研究室的其他成员,都在哪里?”
远藤和树:“他、他们都因为过于害怕,乘坐更早的一班新干线离开了,有人去了大阪,有人去了东京,还有人去了更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