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第一次的交心让余笙感觉到了久违的父爱,心里既感动又酸涩。
余笙点头道:“好。”
余年走后,余笙并未离开,她不自觉地回想起车祸后醒来的那段时光——
顾琛日日夜夜守在她的身边,总能变着花儿给她做各种药膳。
那时的她没有任何记忆、身体也很虚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站起来,只有顾琛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温暖,给足了她关怀与爱。
虽然她一直都对顾琛很疏远,但她还是很感激他。
夜色渐浓,在无数星辰的簇拥下,月光如一块白玉,苍白而静谧。
她看着白色的月光,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开心吗?”顾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余笙转过头,就望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她讶异地看着对方。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平添一抹温柔,他解释道:“你不见了,我就来找你。”他笑了笑,“看到余叔叔在和你聊天,我不好上前打扰……”
他的话还未说完,余笙就搂住了他。
他惊愕地看着余笙,似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周围的风骤然吹起,时间仿佛在此时静止,他笨拙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她。
余笙柔声道:“谢谢你的坚持和耐心。”
顾琛愣了片刻,轻声道:“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夜晚,他们聊了许久,直到聚会散去,才回到各自的房间中。
一整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余笙洗完澡便躺倒在床上,身体仿佛陷入了云朵之中,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困倦不断在脑袋中回荡。
梦里,她进入了一个黑暗而寒冷的塔内,塔里有一个陌生的少年,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双眼中只有自己,澄澈而悲伤。
他们就像两个被扔到极地的人,周围一片冰冷,只能互相取暖。
为了不让这黑漆漆的塔太过可怖,余笙指向空中,想象道:“你看,空中有能飞翔的鲸鱼,它们缓缓伸出双鳍,在夜空中翱翔。月亮照在它们宽阔的脊背上,它们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岛屿。前方有一座悬崖,悬崖下全是飞舞的云朵,云朵里有游动的飞鸟,它们收起翅膀,在云海间畅游。飞鸟和鲸鱼的目的地都是银河,在天的尽头有星光汇聚而成的河流,它缓慢流淌,如同一根丝带般,挂在夜空的尽头。”
一瞬间,色彩仿佛缠绕的藤蔓,攀上了墙壁,爬上了高高的黑塔,爬入黑暗的空间,爬进了余笙婆娑的眼中。
少年仿佛真的能看到余笙所说的鲸鱼和飞鸟,黑暗的禁闭室不再那么的空旷而可怖,反而充满了五颜六色的梦境。他轻声问道:“什么是开心?”
黑暗中,余笙的双眼透亮如星辰,她指着少年的胸口:“就是感觉这里暖暖的,仿佛有花盛放一般,能看到五颜六色的世界。”
少年抬手抚上心口,他感觉有一阵暖意在其中荡漾开来:“那我现在很开心。”
余笙一笑,好像坠入星河之中,灿烂而明亮:“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两人的目光对视上,双方都牵起嘴角,笑得灿烂。
少年看着她,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余笙抓住他的手,暖意便缓缓从指间蔓延开来。
“我不会离开你,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余笙认真道,“每一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不管去任何地方,我都不会离开你。
余笙忽然从梦中惊醒,她的身体仿佛尚有少年的余温。失去的男孩就像心底突然多出来的洞般,疼得她难以喘息。
她迷迷糊糊起身,想倒杯水喝,可刚拿起开水壶,眼前便出现了细密的斑点,晃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身体忽地一软,手上的力气松开,开水瓶直接砸在了她的脚背上,滚烫的水泼在她的皮肤上,痛得她跌坐在地。
开水如火焰般灼烧她的皮肤,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余笙艰难地爬起,只觉得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烙铁之上。她抓起手机,一瘸一拐地走到顾琛的房前,敲响他的房门。
顾琛在睡梦中醒来,刚打开门,就看到面色苍白,满脸冷汗的余笙,他着急问道:“发生什么了?”
余笙扯了扯嘴角,试图让他不那么担心:“脚被开水烫了,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顾琛眉头一皱,立刻将她抱起,往车中跑去。
在车上,顾琛联系了余年,余年连衣服都没换,就赶忙叫了车,往医院而去。
他们几乎同时抵达了医院的急诊室。
顾琛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医疗床上,护士连忙将围帘拉上,给她处理脚上的烫伤。
如玉般的脚红得惊心,早已被烫出了大量的水泡。
护士将水泡一个一个地挑破,疼得余笙满头是汗。一旁的顾琛紧握着她的手,随着她手上加重的力量,不自觉地皱紧双眉。
余年也着急得不行,忽地,他似是看到了什么,嘴里“咦”了一声:“余笙,你脚底的红痣怎么不见了?”
余笙一怔:“红痣?”
她没有任何印象。
顾琛替没有记忆的余笙答道:“余笙之前车祸时弄伤了脚底,红痣已经不明显了。”
“这样啊,不过,”余年嘀咕道,“我怎么感觉余笙的脚也长大了一些?”
顾琛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疑惑道:“余叔叔,你是不是弄错了?”
余年笑了笑:“可能是太晚了,我搞糊涂了。”
等护士处理好伤口,顾琛忙完缴费等一系列事情后已经是凌晨三点。顾琛准备回酒店拿办公电脑,顺带送余年回酒店休息,将余笙一人留在了病房之中。
余笙靠在枕头上,脑子里满是之前梦中的少年。
他陌生又熟悉,令余笙产生了探究的意味。
他到底是谁?
“铃铃铃”,手机铃声响起,将她从思绪中拉扯而出。
来电是沈确。
这么晚打给她,只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她连忙接通电话。
对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说明来意:“余笙,班撒他方村的村长在看守所咳血死了。”
余笙一愣,立刻坐直了身子:“死了?”
“对,乌隆他尼府警局的法医马上准备解剖,你要参与吗?”
余笙连忙应道:“我来。”
她的脚被护士用绷带缠上了好几层,脚已经塞不进鞋子里,只能踩在拖鞋之中。
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往医院外走去。
急诊室离医院后门很近,她踉跄几步才站稳了身子,停在路边。
现在时间太晚了,路上几乎没有出租车的影子,她只能通过手机叫车。
好不容易叫到了车,车主又说开不进小巷里,要余笙走出来。
昏暗的路灯下,余笙走得很慢。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微微侧过头,她看到墙壁上出现了两道影子。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用余光看着墙壁上的影子,却发现对方也停下了步伐。那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她再次走起来,那个男人也跟着亦步亦趋地走了起来。
周围寂静无人,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响起,她加快步子,身后的男人也加快步伐。
她疯狂地朝前面冲去,不管不顾地冲向远处亮堂的空地。
空地上,一辆车正停在路口。
“救我!”余笙大声呼救。
可车主一看到男人手中拿出的刀,立刻倒车开走,留下余笙一个人。
她转过头,看到男人拿着刀就朝自己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