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想要挣扎,可对方却用另一只手将她的身体牢牢地桎梏住。
她的声音被手挡住,仿佛被闷在袋子里一般,怎么也传不出去。
沈确,救我……
余笙在心里高喊,可对方却没有丝毫的感应,只是盲目地在玉米地中搜寻。
她的眼眶在一瞬间湿润了。
如果这次被抓回去,她或许永远都出不了M国了。
忽的,余笙的手抓住了什么东西,表面十分粗糙,划破了余笙的手心。
余笙在一瞬间反应过来,那是玉米的须根。
她死死地拽住它,仿佛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随着被拖行,她的手逐渐从须根处滑向玉米穗,一根高耸的玉米被她压下。
就在沈确转头望向余笙这边时,余笙松开了手,玉米杆便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迅速回到原位,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沈确似是意识到什么,手上的灯迅速照向余笙。
沈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在那儿!”
T国警察立刻反应过来,朝余笙奔去。
“砰!”
M国的士兵先开了枪,打向T国警方。
索性他们都穿着防弹衣,只是因为子弹的后坐力向后退了几步。
随着又一声枪响,一枚子弹从沈确的枪膛中射出,飞向余笙,从她的身边擦过,射入她身后男人的体内。
“啊!”
男人发出惨烈的痛呼,他下意识地松开手,余笙便朝沈确奔去。
枪声从身后响起,但余笙不管不顾地冲向沈确,周围的一切在瞬间消失,她的眼里只剩下沈确的模样。
余笙左脚蹬地,往空中一跃,跳向沈确。
沈确丢下手电筒,一把揽过余笙,向后一转,M国士兵射来的子弹便射到沈确的防弹衣上。
不远处,十道光线照来,五辆车开入玉米地。
其中一辆停在沈确和余笙面前。
沈确打开车门:“快上车!”
他的声音短促有力,清冽又淡漠。
T国的警察冲上前,掩护沈确和余笙上车。
可就在余笙的左脚迈入车中时,她的右脚突然开始抽筋,她疼得不住地颤抖,身体突然脱了力般,就要往后坠。沈确似是意识到什么,毫不犹豫地抬手,抓住她的脚底,将她送入车中,自己也迅速钻入后车位中。
驾驶员踩下油门,开动车辆,往玉米地外而去。
余笙转过头,看到警方一个个地上了车,才放下心来。
M国的士兵还想追,但他们的速度怎么比得上车辆,只能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下,在原地暗骂。
车迅速开出湄索县后,余笙才突生出一丝后知后觉的喜悦感,但惊魂未定的恐惧依旧令她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
上车后沈确就不再说话了,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不再关注余笙的动向。
倒是开车的男人转过头:“余笙,我已经通知你的家属了,你父亲余年和你的男友顾琛在曼谷医院等你。”
顾琛是余笙的男友,半年前余笙从车祸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顾琛。
余笙从来探望自己的亲戚口中得知,顾琛是A国一家金融公司的总裁,今年32岁,据说一开始是在A国白手起家,通过六年时间将公司运营得越来越大。四年前将公司开到了T国,扩展业务。按理说他是个非常完美的男友,但余笙对他并不亲近。
而自己的父亲余年也是一名上市公司的老板,平时很忙。余笙车祸住院期间他还在A国谈生意,没有出现过。自己一直想从他口中得知更多以前的事情,但总有人和事会找上余年,每次和他打电话不到几分钟就要被迫暂停沟通。
开车的男人递来一瓶水:“喝点水吧,跑了一路估计很渴了。”
余笙接过水瓶:“谢谢。”
她打开盖子,仰头就往口里猛灌。
带着些甜味的纯净水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暂时缓解了胃部的绞痛。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幅受伤的样子:“余笙,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
听到这句话,余笙这才注意到男人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警服,身形修长,面容俊朗,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灯光勾勒出他瘦削的下颌和硬朗的五官,眉眼间又透着几分痞气。
余笙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认识你吗?”
开车的男人听到后更受伤了:“是我啊,巴颂,曼谷公安局的刑侦队长,你研究生三年级整个学期和四年级上半学期都在我们局里做过实习法医。我们两家是世交,实习的工作还是我推荐给你的,你忘了吗?我知道,在你住院期间,我没来看你实在是不应该,但那段时间我确实很忙……”
余笙看着巴颂一副难过的样子,心里免不了闪过一丝愧疚:“抱歉,半年前我出了场车祸,除了法医知识和一些常识外,以前的事情我全忘记了。”
巴颂笑出了声:“跟你开玩笑呢。我听顾琛说了,你失忆了。”他感慨道,“你是真的有点厉害,这些年能从妙瓦底逃出来的人没有几个。”
听到这儿,余笙才发现自己忘记感谢救命恩人了,她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肯定出不了M国。”
巴颂笑道:“跟我客气什么?帮你我天经地义。”
一直望着手机的沈确仿佛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他似乎没有听到余笙的话一般,思绪陷在其中。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被抓过去的?我查监控,看到你刚离开学校,打车去了唐人街,就消失了。”
余笙摇了摇头:“那天考试,早上我起晚了,没吃早餐,考完后突然有点馋,想吃奶黄包,就打车去唐人街,刚买完包子就被人打晕了。”
巴颂皱了皱眉:“看来是有计划有目的的一次绑架,他们估计盯上你很久了。”
余笙摇了摇头:“他们要抓的人不是我,是我堂姐余浅。他们说余浅做了三年卧底,一周前逃跑了。”他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巴颂答道:“原来是这样。余浅已经被保护起来了。”
“安全了就好。”
巴颂关切道:“看你状态不是很好,要不休息一下吧,大概还要三小时才能到曼谷。”
余笙问道:“队长,你能借我一下手机吗?”
巴颂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余笙:“怎么了?”
“在园区的时候,他们让我骗了一个男孩,他才十九岁,准备明天就汇款二十万给园区,我想和他解释清楚。”
巴颂点了点头,罕见地严肃道:“那确实应该说清楚。”
余笙找了两个好友验证,最终登上了微信,她早就将温时的微信号背了下来,很快就加上了对方。
余笙发送信息:温时,我的真实姓名叫余笙,是T国一名法医毕业生,因被绑架到了M国妙瓦底的MM园区,不得不欺骗你。我不是白富美,也没有做过理财投资,给你的汇款信息也不是我的,而是园区的账户。请你一定不要转账。
对方一直处于输入中,过了将近十五分钟才发来了一条消息:所以你并不喜欢我,都是假的……
余笙的手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说出真相:是的,之前和你的对话内容也都是园区的话术。抱歉,骗你不是我的本意,但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又善良的男孩,你值得更好的爱,也值得更好的未来。
说了这句话后,对方再也没有发来任何一条消息了。
即使已经很困了,但余笙一直抱着手机,盯着屏幕,生怕错过温时的信息。
“怎么了?那男孩不说话了?”巴颂似是注意到余笙的状况,主动问道。
余笙点了点头。
“都是这样的,他才十九岁,你现在告诉他真相,对他而言,和天塌了没什么区别。”他继续道,“但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他会想通的,只是需要一个过程。”
余笙点了点头。
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自己和温时这些天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愧疚。
车子逐渐开进了市中心,玻璃窗外的灯光在雨幕中开始融化,在眼前化为朦胧的光影。
困倦如潮水般袭来,余笙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可就在脑袋歪向肩膀的一瞬间,她立刻清醒过来。
就这样反复了无数次——每次她要睡着时,就会反射性地睁开眼睛,看向沈确和巴颂,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之后,才又会闭上眼睛。
快到医院时,远远的,余笙就看到了自己的男友顾琛——
昏黄的光亮勾勒出雨幕的虚幻光影,他站在街灯之下,打着一把黑伞,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伞面微微抬起,露出他焦急的双眼。
车缓缓停下,顾琛似是看到了余笙,立刻迎了上来。
巴颂将车窗摇下,对着顾琛点了点头。
顾琛感激道:“巴颂,谢谢你,辛苦了。”
巴颂笑了笑,开玩笑道:“客气了,要是真的感谢,你多给局里赠送几面旗帜也好,哈哈。”
顾琛笑着点了点头,打开后车门。
在看到余笙的一瞬间,顾琛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似是在害怕再次失去余笙一般,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余笙,还能走路吗?我已经联系好医生了,要不要叫推床?”
余笙摇了摇头:“不用。”
话罢,他便转头,看了沈确一眼,却意外地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
一路上未曾开口的沈确道:“余小姐。”
余笙望向沈确,等待他的后话。
“后续会有警察会来对你进行问询。”他看着余笙,目光平静,“虽然你是受害人,也有T国的绿卡,但你直接从莫埃河入境T国算是偷渡,你明白吗?”
余笙点了点头:“明白。”他再次感谢道,“谢谢你,沈警官。”
一瞬间,他们仿佛变得无比陌生,之前共度生死的经历好似在一瞬间化为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