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来到了十月,十万夏军已经在昌黎城下顿兵四个多月。
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燕军人数不减反生。
七月,镇守漠北的燕辅国大将军、多伦公慕容恪,带领着四万大军前来勤王。
八月,燕辅弼大将军、玄菟公慕容评带着两万军队,抵达昌黎。
同月,结束了朝鲜战役的燕辅威大将军、辽东公慕容垂率领才从襄国战场上下来的三万铁骑,加入对夏军的反包围中。
直到九月,燕国在昌黎一地的兵力总数超过了十五万。
将围攻昌黎城的十万夏军反向包围。
然这十五万,水分极大。
由于燕军士兵多是将领私募,属于个人财产,所以十分怜惜士兵的生命,对于硬仗、死战,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但每当夏军要攻打昌黎城时,这些燕军如同草原上的豺狼,纷纷围上来,想要趁着夏军注意力在昌黎,咬上一口鲜肉,以便向慕容儁邀赏请爵。
为了维持这支庞大不需要后勤的军队,慕容儁必须及时兑现自己的承诺,因此每日都会下发十数道敕封的诏书。
及至十月,燕国中得敕封县男者五百余人,县男以上伯爵三百余,侯爵百余人,封公者二十余。
特别是最新崛起的燕国豪将耿况,凭借屡立战功,一路从庶民升职到了前将军一职,甚至被慕容儁敕封为宾徒侯,手下士兵近一万人。
十月三日
“咳咳咳!”
随着天气转寒,以为战事能够在辽东入冬之前结束的夏军,根本没有准备足够的御寒物资,使得夏军中感染风寒者达到了六千多人。
更值得人担忧的是,这一人数还在不断上升,即使夏军有军医营及时救治,然后方补给线常常遭到敌骑兵袭击,许多草药运不上来。
若不是依靠夏国水师,通过海运,进入渝水,将粮辎运到昌黎大营,夏军早在八月份就支持不住,退兵了。
“陛下如何了?”
帐外,密密麻麻的将帅们,围绕着才出来的白枢贴身御医,焦急的询问道。
从当年以医师院最高成绩,入职太医院的天才医者贺方,此时微笑着对众将说道:
“只因最近天气转寒,陛下受了寒风,因此略感风寒,情况并不是多么严重。”
众将舒了口气,神情也轻松了许多,原来是白枢在亲自巡营提振士气时,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晕倒,实在让人担忧。
等到众将即将离去,贺方将一些留了下来:
“广宁王、太史刺史、慕容将军、王将军、崔参军、白将军,陛下有召。”
广宁王白铁、幽州刺史太史浚、度辽将军慕容轩、前锋将军王猛、五兵侍郎兼参军崔浩、领军将军白威皆躬身领旨,随着贺方进入大帐。
为了防止寒风进入加重病情,白枢的大帐设置了三四层门帘,并在帐内置了多个无烟黑石火盆,并配有专人看护,以防熄灭。
为了避免火盆中毒,特意命令军匠打造了两根通风铁管,用作通风之用。
走过数名白罴卫看守的门帘处,温度逐渐升高,直到靠近最后一张门帘,温度达到了最舒适的程度,近乎可以穿着单衣行走。
贺方停下脚步,朝几位说道:
“适才陛下有旨,并不能向将士们头颅真实病情,而对于你们几位,陛下有令,为了让你们更好的做出决定,故无需隐瞒。
陛下感染风寒实则已有半月,这是担心大军士气,故而一直命在下隐瞒,今晨陛下突然晕厥,实在是已经拖不了很久了。
现在陛下苏醒,但状态不佳,实不相瞒,已经很难再在这寒冬待下去。
若大军再不启程,辽东天气愈加严寒,陛下这病情恐怕。”
下面的话,贺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几位人杰如何不知道,对着贺方施礼道谢。
贺方叹息着摇了摇头,挑开厚重的门帘,踏入略带宽广的大帐中。
几人随之而入,只见白枢头伏湿巾,脸色苍白如同发须的白色,正依靠在床榻上,喝着中常侍史步喂送的汤药。
略微等待了片刻,史步从一旁的宦者手中接过湿巾,替白枢擦拭嘴角的药渍,帮助白枢坐好后,才退到一旁。
“都来了?”
“臣等拜见陛下,望陛下万福金安。”
其中王猛、太史浚、慕容轩、白威等人甚至已经眼含热泪。
“都起来吧,地上凉,你们都是大军的脊梁,若也像朕一样病倒了,大军就危险了。”
“谢陛下。”
略微停顿,白枢咳嗽了几声,然后撑着身体,制止了一旁想要上前服侍的史步,疲惫道:
“朕的身体你们也看到了,想必具体情况贺御医已经向你们说了。
依朕这个样子,已经很难指挥大军,思考对策了。
你们说说,这场仗,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臣请陛下退兵,以保重龙体为重。
现今燕国兵马众多,辽东寒冬眼见将至,大军缺衣少食,很难再有所作为。
再者朝鲜战事已经结束,六镇方面也迟迟没有突破慕容汗的防线,我军已经没有其他援军。
此外,辽东战事不止,乐陵的赵军就不会退,听说前几日,石虎见乐陵迟迟撕不开战线,又派出赵太子石宣领兵数万,援助乐陵战场。
征东大将军与山阳王、太原王仅仅领着数万军队,抵抗着赵军十数万大军的连续进攻,再拖下去,等到石宣援兵至,恐怕乐陵方面会出现问题。
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参军崔浩第一个提出了撤军的建议。
因为众人都知道,此战白枢志在必得,若是就此退兵,恐触怒龙颜,白枢威势太大,以至于在这四个月中,没有一人提出退兵一事。
白枢沉默,转而询问白铁、王猛等人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