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又拖着行李箱,站在民宿门前。
预定的民宿是一幢自建两层小楼,白墙青砖,结合原木为主,简约自然,正好能够融入进这座古镇内。
隔着屋门外小院子那与人齐高的墙往里望,便可以借着路灯的余光瞧见花园里往上攀,爬满了屋子外墙的藤蔓。
像是个世外桃源。
夏又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钥匙,抬手开门。
她微微弯下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后一转,‘咔嗒’一声,开锁的声音传来。
院门随即颤颤巍巍打开来。
门内寂静一片,不见半点人的痕迹,路灯的余光只能勉强让人看清当前的环境。
石子铺成的小道像是条银河,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中央隔出一条路来。
小道上方,有两根线,上边规整挂着些东西。
夏又拖着行李箱跨过门槛,打算看看那是什么。
可在她步子才朝着其中一边迈过去的前一秒,方才那两根线上的小灯泡突然间全都亮了起来!
夏又被吓得一抖。
那两根线原来是电线,上边的小灯泡亮着暖黄色的光。
小院霎时明亮起来,但屋子还是黑漆漆的。
夏又警惕地环视了圈周围,无心去管灯泡下方挂着的东西,试探着唤:“路随安?”
“是你吗?”夏又瞳仁轻颤着,因为身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所以格外不安。
“路随安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走了啊……”
她说道,目光紧张得到处飘。
最后,突然瞥见了灯泡下方挂着的东西……
一张照片。
不,准确来说是很多照片。
每一张都被夹在了小灯泡下,被光照得格外清楚。
夏又的不安暂时被好奇与惊讶替代。
她朝着那张照片走过去。
照片上了一定年纪,白色边框的边缘已经有些发黄。
夏又站定,手放开行李箱的把手,伸出去轻轻捧起那张照片。
照片里是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约莫7、8岁还在上小学的样子。
女孩绑着双麻花辫,穿着形似花瓣的粉嫩小裙子,动作却格外肆意,甚至霸占了照片大半篇幅。
她手上还沾着点不知从哪弄来的泥土,朝着镜头比了个‘V’,小酒窝笑得格外明显。
旁边的男孩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不仅穿戴整齐,站得也格外直。
瘦瘦小小的身子,肤白得惊人,望向镜头的表情淡漠。
面对身旁小女孩子有些‘霸道’的行为,小男孩并没有生气,反而礼貌让出了位置。
男孩是儿时的路随安,女孩是她。
这张照片是他们俩8岁时,在绍城市中心的花园玩耍时,陈明湘女士给他们俩拍下的。
那是夏又母亲离她而去的第一个春天,夏又父亲则依旧忙碌于工作,周末把她从大姑姑家回来了后,却还是要加班。
无奈之下,夏又被交给了路家照顾。
陈明湘女士害怕两个孩子无聊,就带上些零食和相机,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去市中心的花园玩。
夏又对那天印象深刻。
母亲离去后她常住大姑姑家,寄人篱下的感觉令她格外不舒服,再加上奶奶的苛待,对她而言更是折磨。
好不容易周末能被父亲夏正阳接回家,以为能够父女俩一起玩,结果还是只能被放鸽子。
是陈明湘女士说,要带着她和路随安出门去公园玩。
陈明湘女士还说,玩就要肆无忌惮地,尽情地玩。
于是她真就彻底放飞了自我,穿着漂漂亮亮的小裙子打滚,和新认识的小朋友一起堆泥人,玩得不亦乐乎。
此举被患有严重洁癖的路随安嫌弃。
要不是陈明湘女士发话,路随安怕是都不会靠近她三步以内。
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留下的。
想起这些趣事,夏又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她目光随之转向旁边的照片。
有小学儿童节文艺汇演的,还有春游和植树节栽树的照片,甚至还有小学毕业照。
照片按照年龄段排列得整整齐齐,从院子门口处朝屋内,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了时间上,
从无忧无虑的儿时,再到逐渐成长的初中,然后是高中…
而终点,则是如今站在漆黑屋子面前,院内小道尽头的自己。
夏又深呼吸,压下快要涌上来的情绪。
这时候,院子里的灯全都亮了。
将她脸庞照得格外清楚。
一双眼睛泛着红,双唇紧紧抿着,唇角被她刻意往下压,止不住轻颤。
很明显,能弄到这些照片,能把它们规规整整排好挂好,然后又把她带到这里来的人…只能是路随安。
只能是这个,并肩和自己走过了十几年人生的少年。
“什么啊…突然搞这些…”她小声嘟囔。
语气虽是埋怨,眼里却没有半分不满。
院门口,少年捧着花束,放慢步伐朝她走去。
脚步声由远到近,令夏又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