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路随安收回目光，背对着黎绍那边，面朝墙侧躺下。
房间内安静下来。
头一回路随安会主动对别人说这么多话。
黎绍一动不动。
床头柜上的台灯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被横空多出来的书架截断一部分，弄得格外扭曲。
“我...”黎绍哑然。
“我只是随便说说，开个玩笑而已...”他嘴硬的功夫即便到这时候也不减退半分，磕磕绊绊为自己找寻一个台阶下。
路随安听了，又从床上坐起来。
只是这次表情明显比刚才要严肃许多。
“你如果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就不会把这种事情当做‘随便说说’。”路随安毫不留情面的反驳他。
“她家里不就是父母离婚么？还有什么情况？”黎绍问。
夏又此前从未对几人隐瞒过自己的家里状况，她父母离婚得早，她自己常年一个人在家一事，他们几人都很清楚。
但当中细节，只有路随安一个人清楚。
“你以为她对谁都笑盈盈是因为她脾气好好欺负，实际上她私底下因为自己的乖巧听话哭过不止一次。”
“她妈在她7岁的时候抛下她离开，她爸因为工作一年到头在家里的时间手指头都数得清，还有她奶奶...”
“她奶奶重男轻女，看她是女孩所以苛待她。所以她为了不让她爸担心，为了不被她奶奶怪罪，才会一直都过得小心翼翼，对谁都笑盈盈。”
路随安语速极快，字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配合上凌厉的眼神，更让人心慌。
那么多时间里，他都目睹夏又在那个家里的痛苦与挣扎，但他除了安慰夏又以外也再无他法。
“现在她爸不顾她的感受要和新女友要再婚，她在那个家里的处境以后只会更尴尬，但偏偏她没办法反抗没办法说不，这种时候你觉得该用她来开玩笑吗？”
“如果你真的为了她着想，就不要在这种时候用任何事情去打扰她学习，不要打扰她为了走出这个家而做出的努力。”
路随安呼吸明显比刚才要快许多，情绪起伏也变大。
表面上看这些话像是在警示黎绍，可也是在提醒他自己。
黎绍听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他自以为自己对夏又足够了解，和夏又的感情也不比他人浅薄。
可今天被路随安这么一说，他才惊觉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基于对夏又的好感下，产生的利我幻想罢了。
他对夏又根本一无所知。
且从未想过去仔细问清楚，试图帮助她。
像夏又这样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女孩子，从小就被迫做乖孩子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未来被他人安排呢。
“...”黎绍陷入彻底的沉默当中，懊悔逐渐浮现眼底。
路随安说完，关上床头台灯休息。
过许久，黎绍也才躺下。
辗转难眠。
——
夏又翌日醒得还算早，洗漱收拾完主动去路家等路随安、黎绍两人。
她坐在客厅摆弄电视，耐心等那两人收拾完毕出来。
“你们怎么这么慢。”
见路随安出来了，她才放下遥控器开口。
黎绍走在后边，动作慢不少。
抬眸看过去，夏又正站在他对面，眉目如初。
却无端让他生出些逃避开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