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过半日,整个京城内便传遍了这桩旧日婚约的消息。
裴晏辞一回府中,便赶往了翠华庭。
翠华庭不复往日的悠闲宁和,每个下人都垂着头,轻手轻脚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儿,生怕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一旁的铜胎掐丝珐琅莲式香炉内燃着安神香,烟雾袅袅地飘向坐在一侧红木三弯腿五屏罗汉床上的安平郡主。
一个婢女站在安平郡主身后为她轻揉太阳穴,另一个则拿着团扇轻摇,扇去飘来的轻烟。
而安平郡主则紧闭双眸,一手撑着头,眉头微微蹙起,表情看着十分凝重。
听到脚步声传来,安平郡主睁开眼。
看见裴晏辞,安平郡主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两个小丫鬟立马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晏辞,你来了?”安平郡主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裴晏辞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眼睫微颤,沉寂片刻后还是说明了来意。
“母亲,我从未与湛英表妹有过婚约,还请母亲澄清此事。”
哪知听到此话,安平郡主的双眼瞬间因为怒火变得通红,仿佛忍耐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晏辞,你就这般容不下你表妹吗?如今你舅舅只剩下这一条血脉了,你就冷心冷肺到这种程度,想要看着你表妹去送死吗?还是说,你觉得卢家出事,你就可以轻视我这个母亲了?!”
裴晏辞语气依旧冷静:“表妹大可以随意寻一户人家定下婚约,为何非得是我?”
“裴晏辞!”安平郡主一拍桌子,“就按照卢家如今的状况,还有谁人敢同湛英扯上关系?即便真的有人愿意求娶,谁能保证他们在婚后能好好对待湛英?”
裴晏辞不是不知道其中道理,但想到那个在听竹轩内全心全意等着自己,依赖自己的人,裴晏辞心中便生起了不愿。
裴晏辞不语,只是站在那儿,眼帘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可安平郡主却最是知晓这个儿子的秉性,自然也知道他的无声抗拒。
她站起来走到裴晏辞跟前,双腿一弯,竟是要直直对着裴晏辞跪下去。
裴晏辞一向冷淡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情绪,赶忙上去托住安平郡主的双臂。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安平郡主带着哭腔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
“晏辞,你舅舅舅母自小待你便好,如今湛英是他们留下的唯一血脉了,不管说什么,咱们都得保下她。只要你答应娶了湛英,往后再纳妾也不是不可。母亲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母亲求你了。”
过了许久裴晏辞都没有反应,安平郡主心生绝望之际,一道悄不可闻的“好”传入了她耳中。
此事自然也传进了正在养心殿暖阁内的皇帝耳中,皇帝拿着笔的手一顿,没说些什么,倒是在一旁伺候着的郑保和疑惑开口。
“这从前从未听说裴少师府同神武大将军府有什么婚约,莫不是那卢家娘子为了脱罪,故意诓骗?”
皇帝没接话,只是继续动笔,可落笔迟缓,行文凝重,不一会儿,“夕惕朝乾”四个大字便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