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头神情黯淡,叹息一声,“唉!曹老哥命苦啊!”
“早年,他妻子因病离世,留下他和年幼的儿子,为给妻子看病,还欠下了一大笔银子。后来官府分田,虽然不多,但有了几亩地,生活总算是有了点盼头。”
“后来他儿子成家了,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惜,儿媳生产时遇见了难产,去世了,只留下一个身体虚弱的小孙女。后面一边挣钱还债,一边给小孙女治病,他儿子日夜操劳,最终也累倒了。”
“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只能将孙女卖去了青楼,换来些钱,给儿子治病,只是,他儿子还是没能挺过来。”
“如今,他那个家里就只剩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还好,孙女懂事,每月都会拿些银钱回来。”
“老曹头来码头上挣钱,也是为了能够多挣些,好将自己那苦命的孙女给赎回来。”
“唉!不知道老曹头这辈子还能不能凑出个五十两啊!”
萧一命沈默着听完,神情萧索,好似明白了马老伯那句“把命交代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若是刚才货物摔在地上,坏了,曹老伯只怕是这些年攒来为孙女赎身的钱都要赔进去,这跟要了他的命没有什么两样。
老马头摇了摇头,“不说他了,说来就让人伤心。你呢,小哥看你面生得很,才来吧。年纪轻轻的就来码头上,也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吗?”
萧一命点头:“是的,我来找我两个哥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家里人都很担心,所以派我出来找找。”
老马头点了点头,“那你可问对人了,嗯,那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还认识。”
萧一命见状,便将前些日子在城外遇到的两个拦路人的衣着和相貌详细地描述了一番。老马头听后,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抱歉,我没见过这两个人。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两个哥哥或许并不在这个码头做工也说不定。”
那京城还有其他码头吗?”
“有是有,但都是小码头,货物往来较少。不过,京城内的货物运送,大多是槽帮在管控,他们可能在城内。”
“你胆子大的话,可以去找三帮主打听一下,他负责人员管理,或许知道。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三帮主不是什么好脾气,你见着他时,记得要恭敬些。”
萧一命点头,“知道了,多谢马老伯。”
老马头摇摇头,“不用谢,你帮助了老曹头,我也帮你,我们算是两清了,我也该走了。”说着,老马头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准备离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萧一命说:“对了,你最近要小心些,听说最近槽帮内出了大事,有好些人都莫名奇妙的就死了。”
萧一命一愣,“马老伯,能详细说说吗?”
老马头神秘兮兮地凑了回来,小声说道:“听说就是李二那一伙人,昨天半夜私自出去接私活的时候,被人发现死在城西的街道上。听说,走着走着,突然就人头落地了,你说吓人不?”
“还有啊,昨天运送皇粮的那一伙人,今天全都不见了。上面说他们都是回家了,你信不?反正我不信,这一帮几十号人怎么可能一起回家,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萧一命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运送皇粮的人也都遭了凶手,连忙追问道:“马老伯,他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老马头四下张望了一下,确保没有旁人,才小声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他们接私活时运了不该运的东西,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这事儿你可别到处乱说啊,特别是不要当着帮主们的面讨论,当心惹上麻烦,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萧一命点点头,但随后又皱眉问道:“但这么多人失踪,难道没有人去告官吗?”
老马头叹了口气,摇头苦笑:“谁去告?去哪里告?上面压着呢!”
“小哥,你才来不久,不清楚槽帮的情况。槽帮背后有朝廷的大人物撑腰,他们难道不比我们清楚这些事?既然上面选择了沉默,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哪里敢出去乱说?一旦惹上麻烦,丢了饭碗,一家老小怎么养活?”
老马头望着萧一命,郑重地叮嘱道:“我也是看你为人诚恳,才和你多说几句。你自己也要小心,别到处乱说,免得惹祸上身,年纪轻轻,丢了性命不值当!”
萧一命感激地点头:“多谢马老伯提醒,我会注意的。”
老马头见此,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唤:“萧兄弟!你歇息够了没有?快来,我们把这些最后的货物搬完,就可以准备迎接下一船了。”
萧一命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炙热的太阳,再看向那些在烈日下仍面带微笑、辛勤工作的人们,以及站在一旁的曹老伯。萧一命好似心有所感,相比起他们直面生活地烈阳,他觉得自己在某件事情上像是个畏缩在阴影中的懦夫。
萧一命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高声回应:“来了!”随后毅然决然地站起身,踏入了那片炙热的阳光之中。
“兄弟们,再加把劲!多干点,多挣点钱,回家好吃肉!”
“好!”
“好!”
“来,咱们一起喊个号子!我来起个头!”
“扛着哩,扛呀着哩,扛呀咿喂嘿哟!”
“扛着哩,扛着哩,扛呀咿喂嘿哟!”
“担不动哟,抬不起哟,干脆回家嘿哟!”
“抬头望,脚抓紧,腰杆要挺起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