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蕴蓉抓着手嘘寒问暖,小叶子心中颇不以为然。这个女人刚刚还在嘲讽鹃儿,又离间她与薛悦的关系,此刻激走了薛悦,又来卖好,活脱脱一只女变色龙,鬼知道她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她有心想要替鹃儿出气,可见鹃儿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她便心道:若是此刻翻脸,也许会对鹃儿更加不利,还是缓兵之计更妥。
于是小叶子提起裙摆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见面礼,笑道:“杨一钊早和我提过姐姐大名,我一直仰慕的很。今日有幸,果然一见如故。姐姐身为近侍之首,本是一人之下,却不曾想能对我这么个小人物关怀备至,真是顶级的人品。”
高蕴蓉被她夸得欣喜,道:“妹妹你真会说话,怪不得能赢得天王帮第一美男子的心。我和杨一钊关系不错,你既是他的人,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小叶子诡秘一笑:“关系不错?莫非姐姐也中意杨一钊?”
高蕴蓉连连摇手,笑道:“哎呦,妹妹这是打趣我呢。我没有妹妹这般质素,又怎能得杨天王青眼?不过是同事而已,妹妹切勿多心。”
小叶子点点头,笑道:“姐姐说得真对。既然都是同事之情,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她拉过鹃儿,向高蕴蓉展示鹃儿伤处,“姐姐请看,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王八犊子对鹃儿下此毒手。这些下三滥耍阴招玩霸凌的东西,都该下拔舌地狱。姐姐身心系同事之情,又是近侍之首,其他近侍受了伤,相信姐姐定不会袖手旁观。我最了解杨一钊了,他虽然吊儿郎当,但只要同门受难,他一定冲在最前面。其实此事可大可小,全看姐姐如何处理。若是闹到天王面前,那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平息的了。”
这小丫头除了一张狐狸精脸面,还生了一副狐狸精牙口,搬弄起是非来竟比自己还要厉害,可把高蕴蓉气得不行,想要骂人,却又被自己的话堵死,不好明面发作。她却不知,小叶子向来受同性排挤,早习惯了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雌竞,水平自然高出这些豪门小姐一大截。
看着高蕴蓉一脸讪笑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小叶子可算是顺了气,也不愿再和她纠缠,随便诌了个借口就拉着鹃儿离去。
直走到无人处,鹃儿才敢舒一口气:“你胆子可真不小。”
小叶子扑哧一笑:“她再凶横,也只能管得着天王帮的人,可管不着我这种散仙。你也是的,受了她气就该顶回去,不然她还要以为你好欺负呢。”
鹃儿笑道:“你是不知其中利害才敢这样说……”她话未说完,已有人来唤她做事。鹃儿无奈,只好给小叶子指了去女宾席的路,便匆匆去忙了。
鹃儿一走,正合了小叶子的意。她正愁没有机会去找昀汐,此刻得了闲,还不立刻行动?她避过众人,悄悄寻到男宾席上。刚一接近,已被那觥筹交错的浓烈给熏了出来——光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气,便知是顶级烈酒无疑。自己虽也饮酒,但比起这些江湖人士,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男宾席上热闹非凡,她一个女子不好直接闯入,只能远远的拿着眼睛巡视一遍——怎么不见昀汐?难道他竟没来英雄宴么?在场众多色彩之中,唯有杨一钊一抹蓝色,并无其他离人阁弟子,以此推断,大概不是每个精英名宿都会应邀前来。这一下子,她可就失望透顶,只好默默转身离去。
这儿是上凌烟,不比离人阁那般出入自由,杨一钊忙着交际,自然是不能带她回去。她没找到昀汐,又离不开这岛,这一烦躁自是非常。一怒之下,她沿着岛一顿乱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到了不可知的所在。
她急忙转身想要回转,可夜色茫茫,哪儿寻得归途?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运气。湖水退潮,浅滩上尽是泥沙水草,把她一袭昂贵白裙污得不忍直视。她想要踢开裙摆,却又被湿沉的裙摆绊住了脚,彭的一声摔在了泥坑里,彻底变成一个泥娃娃。
烦死了,烦死了!她气得大叫,却无人回应。就在她一阵抓狂之后,忽然嗅到一缕花香,乍一闻之下,倒有些凝神静气的功效。
她循着味道摸到一个小花园前。借着星光,她看到这园中种满玫瑰。这些玫瑰或红或黄,极尽艳丽,与这古朴肃穆的上凌烟毫不搭界。正在她思索园子主人是何等人物之时,一阵低沉吼声自园中传来,循声望去,赫然便看到一个高大的鬼影蹲伏在花丛之下,登时将她吓得毛骨悚然。
她转身要逃,裙摆却被花园栅栏钩住。就在此时,那鬼影已察觉了她的行动:“谁?”
等等,这声音,有一点熟悉?
好奇战胜了恐惧,她劈手撕断了破败不堪的裙摆,轻轻的走向那鬼影。
星光下,她凝神细看,只见一个紫衣男子背对自己跪在地上,正在俯身干呕。他面前早已一片狼藉,却依然止不住的呕着,显然十分辛苦。
这无力的一幕看得小叶子心生怜惜,自怀中取出手帕递了上去:“你还好么?”
紫衣男子哼了一声,粗喘数下,这才缓缓抬头:“……是你。”
昀汐?我的天,竟然是昀汐?小叶子做梦也没想到,再见昀汐,竟然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她狼狈,他亦狼狈。不,岂止是狼狈,简直是无脸见人!她恨不能就地消失,却被他一手拉住:“……别离开我。”
声音如此脆弱而温柔,如咒语一般一下子缠住了她的脚步。她叹了口气,暗骂自己心太软,却又不由自主的听了他话。
“扶我去湖边清理下。”昀汐道。
小叶子低下身子,用肩膀架起昀汐。二人体型实在相差太大,小叶子只觉得自己活像个人形拐杖,心中抓狂不已。倒是昀汐不以为意,撑着她身子挪到湖畔,便掬起水来漱口洗脸。
良久,他收拾停当,再望向小叶子时,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韵,使得小叶子更加自渐形秽,忍不住转移视线,嗔怪道:“既然没量,又何必喝这许多?白白让自己难受,得不偿失。”
昀汐轻声一笑,似有叹息之意:“……无法。”
这二字被他念得如此萧索,小叶子的心都疼了起来,见他嘴角尚残留水痕,忍不住伸手为他抹去。
被她柔软的指腹抹上唇角,他眼神陡然一沉,抬手轻轻握住她纤细手腕,一双充满着震动的眼睛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色彩,如两道水晕浅浅晕开,彻底扰乱了小叶子那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被他这样凝视,纵然是神仙也要忍不住下凡。小叶子面红耳赤,身子都软了下去,生怕他下一步做出什么不该之举。可……可若是他真做了,又当如何?她无法可想,只能捂住自己的脸,闷闷的发出一声嘤咛。
幸好,昀汐是个君子,并没有出格,只笑道:“你的裙子坏了。”
小叶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光裸着半条腿,不禁大为羞赧,七手八脚的想要遮住。
昀汐笑着看她窘迫,柔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些替换的衣服,随我来,好么?”
小叶子立时就要答应,可才一动,便又遮不住腿。为难间,只见昀汐微微一笑,自衣襟上撕下一条长布,将自己的眼睛围了起来,道:“这样你便不用担心了。”
小叶子扑哧一笑:“我可不认路。”
昀汐柔声道:“只要你牵着我手,向我描述周围情貌,我便知道该如何走了。”
小叶子好奇道:“你这般信我?不怕我把你带到沟里去?”
昀汐轻声笑了笑:“只要你牵着我手别放,便不会掉进去。”
小叶子咬唇笑道:“你可真自信。好吧,咱们这就走。你慢慢的一步步来,别着急。”
昀汐笑着点头。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在星光下慢慢的走着。他手间的温度如此暖,就像是冬日行路途中的一杯热茶,一切都恰到好处。小叶子不时回头望向他,只见他自始至终平和温顺,心中更增好感。他好像生来就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能力,即使相对无言,也不觉得尴尬难堪,反而更感受到静谧的美好。
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小叶子带着他来到一所石洞前。这个石洞隐藏在湖心岛的一片礁石之后,四周被高大灌木遮挡,又是清幽,又是诡奇,若不是熟门熟路真的极难发现。山洞门口立着两道石门,与礁石天然一色,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石,哪些是门。小叶子看了一会儿,回头笑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好神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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