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浮生顿了片刻,才低声道:“沈侍郎。”
“我爹?”这我倒没想到,“我爹认出他了?”
舅舅我和娘生得很像,我相信爹看一眼,定然能认出来。果然,萧浮生点了点头。
“难怪长姐这般笃定,凶手与我有关……”想到那日的事情,我心里一阵后怕,“可他们为何不将此事上报大理寺?”
“为了侍郎府的颜面,也为了沈、曾两家的关系,”萧浮生将茶塞到我手上,“死的毕竟是曾尚书的独子,就算姻亲之谊也抹不去的。陈舒行事虽与侍郎府无关,但旁人不会这么想。你爹认出他后,本没做声张,想着等他人头落地,一切便尘埃落定,谁知,秦明隐劫了法场。”
我大概明白了:“你以我舅舅为名状出大理寺,是我爹做的保?”
萧浮生点了点头:“你爹知道,他认得出,你也一定认得出。他虽不知你对这件事参与多少,但为了万无一失,他便与我做了交易。”
“条件就是,我舅舅的尸体任他们处置?”
“没错,”萧浮生看了我一眼,“沈侍郎此举,一是为了毁尸灭迹。二……”
“为了让我长姐出气……”我接过了他的话,“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都是他的女儿,他却为了给长姐出气,让她拿着我亲生舅舅的人头来给我看。”
如今想想,这已经算好的了,若非他顾忌和曾尚书家的关系,怕是连同我这个女儿,都一起送到大理寺去了。
难怪那老师傅说,天命难违……果真是天命难违,我舅舅都死了,还要被这些人利用,不得安宁。
我问萧浮生:“我舅舅剩下的尸身呢?”
萧浮生摇摇头:“不知道,但可以去探。”
我又问他:“人头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浮生顿了片刻,他这一顿,我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作为被陷害的人,萧浮生自然不能好生安葬舅舅,否则被旁人瞧见,便是有口难言了。
按旁人来说,萧浮生该把那人头剁碎了喂狗才是。
“别……”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我求你了,他都这样了,你给他一个安宁,哪怕葬在荒郊野外也好,或是一把火烧了,好不好?萧浮生,我求求你……”
我几乎是卑微地祈求着他,良久,他才抬眼看着我道:“好。”
我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我不知舅舅剩余的尸身如何了,但至少……这人头到了我手里,我便不能再让他遭受非人的对待。
我才烧了舅舅的头,下午便听说,长姐将舅舅那无头尸身挂在了尚书府面前,还贴了告示,吐一口口水赏铜钱一枚,抽一鞭子赏铜钱一吊,捅上一刀,可赏纹银一两。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眼前一黑,差点儿没站稳晕了过去。
我颤抖着问玲珑:“有人去吗?”
玲珑皱着眉头,抿了抿唇道:“本来大家伙儿都有些怕那个尸体,后来有几个胆大的去了,见真能拿到钱,便……便……”
“便一拥而上了?”我含泪问她。
玲珑纠结片刻,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我脚下又是一踉跄,玲珑忙将我扶住:“夫人,人死如灯灭,您想开一点儿,此时您断不能露面。”
人死如灯灭……可尸身被如此糟蹋,黄泉路上都不得安宁,我若不管,还是人么?
我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对玲珑道:“玲珑,随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