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二位大人和韩某一起,仔细检查现场,看有无错漏线索,确保无误。”韩晏道,“明日公主要亲自前往刑部审理嫌疑犯展锋。”
听到这里谢姝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位新任刑部侍郎,他说的是嫌疑犯,不是凶犯。
宋予川问,“大人可是还觉得此案有何疑点?”
“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只是觉得似乎一切太简单了点。”
两人说话间,谢姝已经独自在屋子里四处查验,此时案发现场没有一点被破坏,盈夏的尸体也没有被挪动,她侧身倒在小案旁边的地上,谢姝蹲下仔细看,盈夏的脸色青白,脖颈上有两只手交叠的指痕,这样看起来,似乎是死于被扼住脖颈后的窒息。
“做过初步的验尸了,确实死于窒息。”韩晏注意到谢姝,便走了过来。“我也亲自检查过了,没错。”
谢姝点点头,却皱起了眉头。
韩晏看了她一眼,“寺正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请问韩侍郎,报案绣娘的口供可以给我看一下么?”
“当然。”
谢姝咬着笔,那份口供写着,报案人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着,她刚想要敲门,却从门缝里看见展锋蹲在被害人尸体前,手刚从她脖子上拿下来。于是便大叫,惊了军巡院巡逻的官兵,便将展锋捉了去。很简单的一份口供,却没什么漏洞。
“那展锋怎么说?”宋予川连忙问道。
韩晏回,“他说,他是得知表妹这几日得了恩赐出宫,他也请了今日的辞,上门来看表妹,结果进门就发现盈夏倒在地上,他去试探了一下呼吸,就被上门送衣服的绣娘当成了凶手报了案抓了起来。”
“表妹?”谢姝问。
“对的,他和盈夏是表兄妹。”
“没有其他人来找过盈夏吗?”
“没有,案发的早,死亡时间就在展锋来不久前,而盈夏宅子门口对面就有几个商贩,已经盘问过了,除了展锋,没人来过。”韩晏按了按额角,“这宅子里,可没有后门和侧门。且宅子临街,几乎没有翻墙入室而不被发现的可能。”
“这……看样子没有别人可以怀疑了。”宋予川道,“可是动机呢?展锋一个前途无量的麒麟卫,他和表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到要亲手掐死她?”
“唉,这便是奇怪之处了,两人都各自当差,盘问了周围的邻居,都说两人虽不常见面,但是经常彼此照顾,从未听过有任何嫌隙。”
谢姝默默的听了两人的对话,又看了看盈夏身上的伤痕,心下疑问越来越大。“大人,请问是不是有进一步查验尸体的必要呢?”
“你的意思是剖尸?”宋予川问道。
“这要看明天公主的意思了,明安公主不同意,我们谁都不敢妄动这姑娘的尸身啊!”韩晏一脸痛苦,“这一边是明安公主,一边是昭平侯,唉,谁也得罪不起……”
“明天会审之后再看吧,天家的事儿,难。”宋予川凑过谢姝的耳边小声道。
谢姝点点头,又走去宅子的其他角落检查了一遍,做好了笔录。和宋予川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盈夏的尸体,眼光一扫,落在旁边的小案上。
案上是一些瓜果小点,她快步走过去,拿起了一个东西,眼神忽的亮了一瞬,想说什么,却最终忍住了。
平日里大理寺公务繁忙,谢姝宿在大理寺的时日较多,能够得了闲回家去看看的日子如凤毛麟角般稀少。因为今日去了现场做了笔录,明日还要参加会审,回大理寺整理了一番之后赵老便让他们下职了,谢姝便想着回家看看,她的家在京城城西,城西是权贵聚集之地,谢姝的父亲谢安十几年前便在京城开了几家酒肆,颇有些家底。
谢姝刚走到门口便被叫住了。
“灵毓!”
她回头,一个穿着颇为富贵的中年女子正从轿子里走下来。
“芳姨,您怎么了来了?”谢姝连忙转身迎了上去,芳姨住在谢宅的不远,有自己的首饰铺子,从小便看着她长大,因此颇为亲切。
“灵毓啊,芳姨这次来是给小姝送些首饰的,小姝病了这些年,我也帮不上什么,就送来这些,希望小姝开心。”说着便把一个沉甸甸的首饰盒塞进了谢姝手里。“放心,里面也有你妻子的份儿。”
压下眼底的一抹苦涩,谢姝不好推辞,便躬身道了谢“谢过芳姨了,改日到雪落居来,我做东。”
送走了芳姨,谢姝低垂了眼眸,看了看手里的首饰盒,摸了摸自己的官帽,苦笑了一下。
“爹!爹你回来啦!”刚刚绕过影壁,便有个软绵绵的小人儿直直扎进她怀里。
“团团今天有没有乖啊?”谢姝笑着抱起了眼前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儿,重重的亲了他一下。而不远处,有一个女子清冷的身影出现在回廊,看到谢姝的身影便探出一个头来,道“回来了?”
女子虽然做少妇打扮,肌肤却如少女般光滑,眉眼生的极冷,唇却如朱砂般的红。
“琼雨。”谢姝紧了紧手上抱的孩子,笑着叫她的名字。
方琼雨听见这声,抱着手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转身往厢房走去。
谢姝无奈的笑了笑,把孩子放了下来,“团团,去问问爷爷什么时候用晚饭,慢点跑!”
“好!”看着团团稚嫩的身影越跑越远,谢姝回头,飞快的跟上了方琼雨的步伐,“嫂嫂。”
“嗯。”方琼雨漫不经心的答应着,迈入了东厢房后就直奔柜子里拿了个药瓶,转身抛给了谢姝。
谢姝慌忙接了,打开盖子之后闻了闻,笑道“谢谢嫂嫂。”
“这药够你吃上小半年的,这次回来你的声音有点尖了,药不够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拿。”
方琼雨边说边在小案边坐下,“你好歹也顶替的是你哥的名字,出了一点差错丢的可是他谢旻的脸面。另外更换的鞋垫和喉结我都给你放在你屋里了,可小心些使用,丢了我可不给你在做新的。”
谢姝莞尔,“是是是!遵命!那我先回去梳洗了。”说罢,她便做了个男子的拜礼,转身便要离开。
方琼雨看了她刻意垫高的身量和与那个人极其相似的脸庞,怔忪了一瞬,脱口叫住她,“蓁蓁。”
“嗯?”谢姝停下看她。
她这位年轻的嫂嫂低垂了眼,夕阳的光透过窗将暖红色撒上她的脸庞,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兄长的事,莫要太执着。”
谢姝半响未动,捏紧了手中的药瓶,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一言未发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