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陷入僵持,早晨出家门之前还软语温存的一对恋人,在夜幕降临时却变成彼此敌视的陌生人。
在冷漠中各怀心事,各自看着车窗外的路人,却不愿意再看对方一眼。
沈复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把车里抽得灌满呛人的烟雾。
他放下车窗玻璃,车里的烟散出去了,心里的怒气也跟着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望。
男人的伤心很难宣之于口,他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吹来的冰冷气息,然后关上车窗,开车回家。
冬夜的街灯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斑斓,却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车里的两个人一路无话,到底不肯看对方一眼,仿佛谁先转过头看对方,谁就输了。
余梦任由眼泪在静默中流淌,头靠着车窗玻璃,目光落在沿途的街景,心中的委屈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平息下去,反而愈发强烈起来。
她在脑海中描摹着妈妈的容貌,可惜不管怎么努力回忆,都只能构建起一个虚幻模糊的轮廓。
被拐卖那年,余梦还刚满三岁,对妈妈和家的记忆虽然很牢固,却只是脑海中一团牢固的虚影,朦朦胧胧没有具体细节。
可是对妈妈的思念,像是她心里不可撼动的执念,从来没有淡漠过。
如果说,在被拐卖多年以后重新回到绥城,是为寻找原来的家,不如说就是为了找到妈妈。
此时,余梦看着车水马龙的冬夜街道,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悲念,我的妈妈离开这个世界快二十年了,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不可逆转的结局,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打击,可惜无人能倾诉。
她猜沈复生现在大概像恨那些曾经的仇人一样恨她,不然怎么会对她的痛苦视若无睹,又置若罔闻。
以他细心的程度,不可能没考虑到亲生母亲多年前去世的消息,是何等的重创。
越是深想这些,余梦越觉得伤心。
她的委屈眼看要累积到极致,变成一种无处宣泄的怨恨。
最终,她把这股怨恨倾注到父亲林振海身上。
想到只见过一面的爸爸,余梦忽然眼中带泪地无声一笑。
一股凄清袭上心头,她切实感受着沈复生说的那两个字——寒心。
亲生父亲宁愿把半生精力用来报复其他完整的家庭,用扭曲的方式实现所谓自我救赎,也没有不顾一切去寻找被拐卖的女儿。
余梦觉得这说辞很滑稽,她不觉得自己在爸爸心里有那么重要,还扯上什么荒诞的救赎了。
如果她在爸爸感情里真的占有足够重的分量,那他为什么没几年就再度娶妻生女,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