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园小道上,她寻到了受伤晕过去的晏翎鹤。
“督主,督主……”祁允薇连连喊了几声,晏翎鹤才勉强醒来。
“你等下,我马上去叫府里的郎中来。”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被晏翎鹤拦下,“别去。”
祁允薇心想都要死了,还顾什么面子,但看地上衣脏脸花的他又属实狼狈,最后还是回去耐着心把人扶起。
等到了阁楼,烛火一亮,祁允薇才完完整整地看见晏翎鹤身上触目心惊的伤。
鞭藤打过的背,皮都烂了,里面的肉翻出来,血还在流往外渗,还有许多不同程度的新旧伤痕交杂在一起,令人不忍直视。
祁允薇想起上一世她性急抓他的背,触及之处全是高低不平的肉疤。
他或许过得也不好吧,毕竟有那么一个变态的义父。
祁允薇找来药箱为他处理伤口,忽问:“是因为没找到玉麒麟吗?”
晏翎鹤点头,退去上衣,趴在榻上。
“督主就这么相信我吗,万一我不听你话,或者没找到玉……”
“我信你。”晏翎鹤打断她的话。
祁允薇的手微微一顿,看了眼晏翎鹤,随后声音很轻地问:“督主分得清我跟锦微姑娘吗?”
药粉敷在伤口上,晏翎鹤额上疼出几根青筋,但面上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你是你,她是她,自然分得清。”他诚声道。
祁允薇手微顿。
“为何突然这么问?”晏翎鹤反问。
祁允薇垂下眼眸,继续低头处理他的伤,想了想,才缓声懒懒地回道:“没什么,就随口一问。”
晏翎鹤转头看她,她眉眼认真,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昏黄的烛火映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下午我去找谢秉丞,逼他把沣州田产清算的差事移交东厂。”半响,他转过头去说道。
沣州田产清算牵涉甚广,司礼监在这里头吞了不少,若是落到户部手里,定是一大把柄,而玄衣卫便是为此而建的,只不过还未下放权力。
原本庆帝还在北镇抚司和东厂之间犹豫,可沈肆因假文书一事落了口实,这玄衣卫便给了晏翎鹤。
只要这田产清算一事顺利了结,玄衣卫此后便是东厂直辖之兵。
祁允薇手上动作突然停下,晏翎鹤脸一紧,瞥她一眼,“怎么,心疼你的情郎了?”
“没、没有……”祁允薇心不在焉地应声。
她只是在想,自她重生以来兜兜转转那么些事,连她的珍宝古玉扳指都给了出去,没想到最后祁父祁母还是落到了谢秉丞手里。
不仅如此,她还操之过急地跟谢秉丞撕破了脸,这下他若要威胁连演都不用演了,祁允薇面露懊丧。
晏翎鹤继续冷声道:“你也无需做出那样的表情,本督固然想杀他,却也奈何不了他。”
不仅因为谢秉丞是户部侍郎,更因为谢秉丞背后的小先生。
他话音刚落,祁允薇擦药的手一重,晏翎鹤吃痛“嘶”了一声。
他眉间蹙起不悦,正要冷斥,祁允薇却忽然问:“督主,如果我说我恨谢秉丞你信吗?”
晏翎鹤一顿,转身扭头看她,两眼炯炯地凝视。
祁允薇抬头,直视他的直视。
彼时夜深,冷秋,风把灯烛吹得东倒西歪,仿佛要从这短短几息的对视里,扯出千万纷繁杂乱的思绪。
少顷,晏翎鹤幽声道:“我不信。”
“我想也是。”祁允薇勉强一笑带走眸底淡淡的失望,而后低头擦药。
“奴婢也不信您能分得清我和薛锦微。”她道。
晏翎鹤背对着她,不置可否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