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迟来的告白,在心如止水时说出,少了羞涩期待,却不减真诚坦然。
可惜,这样的实话,听的人,不会信。
“要是换上此前在廊中的神情,本王或许还能信几分。”
“少拿你们江门那套糊弄我。”
魏其修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江门故意往卞府扔野狐,装狐妖出没,搅得卞府上下不宁,进而让他们深信,卞余确真的是被狐妖吸去了精气?”
我心头一顿,没有说话。
“引卞余确入深山,又是美女色诱,又是下药,要不是凉溪镇天高皇帝远,远离京都,不用等卞茂麾反应过来,早有人端了江门老巢!许幽静,敢作局糊弄朝廷命官,你是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这点我自是清楚。只要出手,总会留有痕迹。江门作局的对象,至多就是豪商,从不对当官的下手,不就是因为惹不起朝廷。
因为有那么一点先知,我就是算准了,卞茂麾左右要被魏其修抓到实证,抄家灭族。所以,我才一改硬碰硬的计划,改为顺水推舟,设扎飞局,助推魏其修一把。
这一点,我不打算解释,也无从解释。
魏其修居高临下地凝望我,“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怎么不说话了?”
“王爷都知道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帮了他,却得不来理解,我心口还是闷着了一口气,“难道王爷想让我千恩万谢,谢过王爷高抬贵手,不杀之恩?”
“那小人多谢王爷提醒,下次设局,一定谨慎再谨慎,绝不让人抓到把柄。”
“不识好歹!”魏其修面容紧绷,一向喜怒不显的神色里,分明显露出一丝怒意,“你要庆幸,你现在在我手里,不是像卞茂麾那样,关在囚车里。不知何时,命丧何地!”
“难道,这里不是我的另一个牢笼吗?”
我在心里说出这句话,到底不敢真的惹怒魏其修。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只知道,我需要先在他手下活下去。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出手帮我,或许是善心大发,也或许是因为我似有若无透露的,和他同病相怜的悲惨经历,让他觉得我或可同路,或有一用。
按以往对他的了解,按如今他对我似是而非的态度,后者显然可能性更大。
他怎么想,不重要。我要如何远离他,才是我首要之事。
油灯即将燃尽,几乎没在煤油里。魏其修早已离开,屋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我的脑海一遍一遍地过着那句——不是像卞茂麾那样,关在囚笼里。不知命丧何地!
命丧何地。
魏其修这个断言没有错,以太后一党的狠戾,是不可能让卞茂麾活着到京都的。
一张掌握了太多秘密的嘴,怎敢给机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