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皓越说越激动,硬是在数九寒冬的大冷天里觉出几分燥热,摘下帽子扇着风,继续道:
“那徐玉成院长还说了,天冷,尸体腐坏不了,外面就是个不花钞票的天然冷柜,还给我们警署的停尸间省点儿电。陆少爷,你听听,这都是人话吗?!”
苏君皓是个好性子,能把他逼得义愤填膺,可见徐玉成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令人发指。陆霄练又朝魏何清的尸体望了一眼,血迹是从尸体的两腿之下向外扩散的,魏何清身上的旗袍也有几处被扯坏的裂口,她一侧肩膀露在外面,上面还有一处模糊的淤青。
显然生前曾遭到过歹徒的侵犯。
陆霄练没追问,而是脱下了身上的大衣,交到苏君皓手里:
“人死了也是有尊严的,给她披上吧。”
苏君皓神色凝重,双手却把那件大衣交还回去:
“你说的道理我也懂,但家属说了,现场任何不属于死者的东西都会成为证据,谁敢动尸体,谁就是凶手。我们十几个人,十几件衣服,都不能放在她身上。”
陆霄练倍感可笑:
“这是你们英租界,你们英租界的警署说话还不好使了?”
苏君皓的笑容更加苦涩:
“英国人杀了中国人,我们说了算;中国人杀了自己人,我们不管。”
一语道不尽个中心酸,苏君皓是受雇做事,代表英租界的立场,行事确实处处受限。陆霄练却不管那一套,被苏君皓回绝后,他竟拿着那件风衣拨开人群,径直朝着魏何清的尸首而去。
“陆少爷,你不能去!”
苏君皓赶忙阻拦,陆霄练却已然用那件风衣罩住了倒在地上的魏何清。他的风衣很长,连魏何清的脸也可以一并盖上。
“如果魏家问起来,就说我执意所为,”他缓缓起身,冷道,“不会牵连你们。”
他回到车上时,方青黛大概也猜得出前面发生的事。徐叔将车调头回去,他们需要绕到另一条更远的路才能回到陆家。
窗外一片漆黑,方青黛怔怔望着快速掠过的树影轮廓,突然开口道:
“是命案?”
陆霄练不答话,当作默认。
她抿了抿唇瓣,又问:
“是什么人?”
陆霄练先是伸手从背后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才怕吓到她似的故意放低了声音道:
“小贞园医院的院长夫人,你不认识。”
他察觉到怀里方青黛身子猛地一僵,便立刻安慰道:
“别害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