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万老太太气得拍案而起,浑然顾不得优雅和教养,指着陆霄练的鼻子痛骂:
“陆霄练,小赤佬!你……你还当真是个无赖啊!”
方青黛以为陆霄练会被激怒,忙握住他的指尖,压低声音劝道:
“万董事长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长辈,就算话说得难听,你也别……”
“别紧张,”陆霄练不待她说完,便安慰般反握住她的手,“我是来谈生意,又不是来杀人灭口。”
陆霄练说完,继而向万老太太微微颔首,笑道:
“我陆家是码头起家,带有江湖的无赖习气,还望老太太多包涵。但万家是名门望族,全上海滩都知道,老太太你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一不二,如今牡丹图绣好了,还请兑现诺言,出售全节堂后的那几栋楼。”
万老太太闻言也笑了,摇摇头自嘲道:
“好啊,你小子把我架在这儿,我是不答应都不行了。也罢,瞧在你前几日救了盛家丫头,还算是条好汉的份上,这房契——拿去吧!”
方青黛大喜过望,小心翼翼从老管家手里接过房契捧在手里,双眸明亮如星。陆霄练在旁望她,亦是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他最怕方青黛哭,最喜欢她笑。
自他们结婚以来,她这样开心的笑容,他只见过两次,全是为了办学传授顾绣的事。他又何忍,令她失望。
但办学不是儿戏,有了校址,还需要相应的器材、师资和生源,每一样在乱世的上海都不好办。陆霄练为此不得已天都出入酒局,连盛大小姐也不由得感慨,百乐门的舞女都把陆少爷看腻了,他却还没来腻。
方青黛对着日历、掐着手指头算,如今已是陆霄练晚归的第七日。深夜一点半,陆云纱饿得起床吃夜宵,她却还没合过眼,在客厅等陆霄练回来。
徐叔端来了两碗皮蛋瘦肉粥,一碗拿给陆云纱,一碗则端去给了方青黛。
“少夫人,”徐叔笑着劝说,“等了这么久,也该等饿了。把粥吃了就去睡吧,少爷一会儿就回来了。”
方青黛接过粥,却怎么都提不起胃口,只得暂时放在一边。陆云纱见她心乱如麻的样子,倒是不惮以火上浇油,一边喝着滚烫的粥,一边还不忘奚落她。
“嫂子,我哥天天去百乐门,你这心里就不怕吗?”
方青黛没心情与她用言语交锋,随口回道:
“我怕什么。”
陆云纱一笑,仰头喝完了碗里的粥,又用勺把米粒刮干净,才满足地拍着肚子,说道:
“我二叔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舞女,我哥是他养大的,保不齐啊,这一点就随了他。你现在不好好看着他,将来哪天也给你带回个什么‘生香’来,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门儿。”
“二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少爷不是那样的人!”徐叔知她荒唐,却没料到会这么荒唐,赶紧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住口。
方青黛敛眸沉思片刻,反而冷着一张脸,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