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陆襄亭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顺手将枪丢给了陆霄练,迈步朝玉生香走去。玉生香宛若惊弓之鸟,缩在原处一动不敢动,直至陆襄亭的影子铺天盖地笼罩了她,才怯怯往后躲了一下。
陆襄亭的手立时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扬起头直视着自己:
“阿玉,我陆襄亭绝不容许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下来的孩子留存于世。想他活,就让他——认祖归宗!”
玉生香哪里还有拒绝的勇气,她不住地点着头,泪痕已挂满了脸庞。
“程墨!”陆襄亭喝了一声,程墨登时顾不得被陆霄练踹疼的屁股,一骨碌爬起来:
“老爷。”
陆襄亭回头注视着陆霄练,眉眼间笑意又浮现:
“去楼上,迎小少爷进门!”
陆襄亭的发妻无子,玉生香又不曾过门,他膝下无后,继承人原本只有陆霄练一人。但若纳了玉生香与旁人的儿子进来,这陆家的主,往后便不止陆霄练一人来当了。
他此举看似宽宥了玉生香的背叛,实则是震慑陆霄练。
抑或,他察觉到陆霄练羽翼渐渐丰满,已越来越难以操控,才借此废长立幼,用玉生香的私生子来平衡陆霄练的势力。
只是不论陆襄亭出于哪一种目的接受这个孩子,陆霄练在陆家的地位,都必定会遭受动摇。
方青黛默默走到陆霄练身边,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安静地伴着他。眼睁睁看着程墨与几名伙计合力将那孩子抬下来,放进陆家的车里。陆襄亭扶起失魂落魄的玉生香,倨傲睨了陆霄练一眼后,扬长而去。
发动机轰鸣声渐行渐远,方青黛望着满身泥泞、仍不肯离开的陆霄练,亦知晓他心中苦涩。她想开口请他去方家暂歇片刻,换身干净衣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对陆霄练的任何热忱与关心,都像是对柳水生的一种背叛。
她做不到信誓旦旦地说问心无愧,那就最好,不要横生枝节。
“没事了,”陆霄练安慰般朝她笑笑,“等风际把天香图拿回来,我派人给你送去。”
方青黛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那……你呢?”
“回码头。”
陆霄练其实不喜欢码头。
他所有的痛苦与屈辱皆与码头有关,甚至每一次犯错,陆襄亭都是在码头罚他:当着所有工人的面,用那支内芯藏剑的手杖狠狠地鞭笞他的脊背。鲜血淌了一地,流入江水,他连喊疼也不能,因为喊一声,就再多加十下,直至打得他人事不省,就晾在那里没人管,等他自己醒过来走回陆家。
可如今,他竟想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