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来了。”左汐在一片白茫茫的花海中,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她流着眼泪,光着脚,踩在泥土之上。一步一步慢慢从花丛的边缘,踩着疏松的花土,走向崇雅。
“对不起,我没能找回崇明,也没能迎接你回来。”左汐看着崇雅经过岁月已经有了痕迹的面庞,也已经被篆刻上灰白的头发。
岁月从不败美人。
她的身材清瘦,背对着和煦的春光。即使形销骨立,脊背仍旧挺得笔直,崇雅从来都是如此。
崇雅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微笑看着左汐,眼神中情绪复杂,好像是有许多许多条承载着情绪的支流相汇,最终都流淌进崇雅的瞳孔中。
崇雅轻轻一笑,经过了这样久的时间,对于爱情、对于生命,她好像都已经看得很淡很淡。
至于左汐如何,崇明如何,她都不甚在意,即使他们是她心爱的儿女。
心中对他们仍怀揣有爱和期待,但已不会再被任何情感牵绊住自己。
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人与人的关系都只是活于浮世的一种体验。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人都在向死而生。在活着时候只要尽可能去体验任何想要体验,或者不得不体验的东西就够了。
这样在临死的时候,或许也能躺在病床上,或者身处某一片春光里,在已经没有能够说话的能力的情况之下,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在心里最后和自己说一句话:
【此生至少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作为自己和世界最后的告别。
崇雅微微侧身,沐浴在阳光里,没有看左汐。
阳光洒在她一半的脸上。一半的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透明,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另一半的脸上,细细的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留下一些阴影。
左汐没有走上前去和崇雅过分靠近,此刻她的心无比宁静,仿佛已经得到了栖居之处和皈依。
良久。
“小汐,久等了。”崇雅的嗓子因长久没有说话而有微微喑哑。
她们坐在花丛中。左汐光着脚踩在花园里松软的泥土上,春日的泥土还带着微凉。
两个人穿着一样的曳地长裙,崇雅带着一顶大帽檐的礼帽,上面还装饰着一大片羽毛。
崇雅坐在简单的藤椅上,眼神从花朵之上飘过,不知道延伸去了哪里。
左汐伏在崇雅的身边,享受着崇雅的膝枕。
一半温暖,一半凉爽。
两个人的裙子和头发被风吹起,在花丛中央,像一幅刚刚完成的油画,画中的场景是生者梦寐以求的伊甸园。
昏昏沉沉。江水侵袭着伤口,激起刺痛。
她的意识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做出什么动作来了。
全身的力气已经在被柳玉瑶一次次用皮带勒紧脖子、在身中两枪之后,在夜晚刺骨的冷水中浸泡以后,彻底消失。
精神支柱也在看到扶梯上的崇雅是柳玉瑶的时候,彻底崩塌。
现在,一定到了她的终焉时刻。
可惜没有能够完成母亲的夙愿,也没能和至爱的人好好告别。
“老大,她好像不行了。”
“再说这话把你两片嘴唇割下来喂鱼!”
“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