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悠激动不已。
这位大王妃素日在王府吃斋念佛,鲜少露面,存在感极低,长孙殿下恢复身份后才好似变了个人。
她曾听父亲说过,大伯是在去大楚国执行命令时被人所杀,与大王妃也算有数面之缘。
前几次照面她倒也想提及此事拉拢关系,始终没敢。
如今听大王妃主动说起,心下又多了几分考量。
二人没说几句,几位太医会诊一番出来回话。
“启禀大王妃,经微臣等诊治长孙殿下外伤恢复良好已有愈合趋势,至于内伤臣等会再酌情改良方子,以温和药性为主,但......”
唐氏握拳扣在桌上,或许因常年与枯等佛像结伴,她浑身没有一丝烟火气,是皇族中最清冷的女人。
一双与唐弘弋生得极像桃花眼,不染尘色。
声音也是冷冷的。
“说下去。”
三位太医依次跪在地上。
“由于长孙殿下距离爆炸点太近,震声伤及耳膜,导致左耳听力受损,且脑部受到严重撞击,出现部分记忆缺失的情况。”
唐氏柳眉拧紧,朝里望了望。
隐约见到儿子坐起,宫人们正在伺候他洗漱。
“左耳受损是否可逆?何为‘部分’记忆缺失,莫非他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声音发颤,若是这样,她万万不能接受!
万幸情况没有预想糟糕。
“回禀大王妃,长孙殿下听觉问题只是暂时的,至于缺失的这部分记忆,是关于爆炸当晚的,且回到翎国一年前之事,殿下似乎只记得零星片段。”
还好,她的孩儿没有忘记好不容易夺回的身份。
太子之位悬空多年,朝堂、后宫谁人不知圣上有意传位于皇长孙。
真真假假,这皇位即将是“长孙殿下”的囊中物。
唐氏稍微放下心来,让太医尽快去照看,又差了人向老皇帝复命。
忙到半夜,已是没了睡意。
穆千悠原为“戴罪之身”留在东宫服侍,如今得了大王妃钦点,大大方方出入殿内,人人“姑娘前、姑娘后”称呼她,面上含羞带笑。
心里乐开花。
原以为蔡小籽闯出弥天大祸,自己恐会跟着遭殃一直小心谨慎,现在看来,真得谢谢她了。
长孙殿下现在提及“蔡小籽”三个字就喊头疼,不晓得何时才记得起来。
只要她这段时日好好表现,就算日后殿下记起她,又如何。
她不过是殿下在民间时认识的“小妹”,给些好处打发了就是。
为今之计还是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长孙殿下和大王妃。
这夜唐弘弋只是短暂醒来,很快又沉沉睡去。
梦中他化作书生模样,穿的不是锦衣华服,应该是大楚国男子时兴的长袍。
不知不觉走到一间熟悉的城郊荒宅,他记得这里,是他养父旧居。
当年,他被徐宏广扔去那座食人岛灭口,殊不知那名随从非但没能下得去手,更是将他身世之谜,用药汁写在贴身衣衫之上。
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来看他。
无数次叮嘱他,“小主人一定要活下去,才能为你父亲、族人报仇。”
......
十岁那年,那人终于将他从那个人间炼狱解救出来,成了他的养父,教他一步步瓦解徐宏广的势力、恢复自己的身份。
可惜养父没能等到他恢复身份这一日。
“小唐——”
有人在唤他。
荒宅四周无别的人家居住,前面是一望无垠的长河。
一轮弯月映在水中央,轻轻荡起波纹,风越来越急,月影渐渐扭曲,幻化成女子模样,清秀灵动的五官,勾着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