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村拢共也就那么大,全村三千多人口,但凡是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分分钟就能传遍整个村。
别说是叶欢买了辆拖拉机了,这年头谁家买辆弯梁摩托车,都能吸引全村人来观看。
裴老赖更是巴不得全村人都知道他家置办了新物件一样,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宣传。
至于现在,敲锣打鼓是不需要了……拖拉机发出的哒哒哒声音,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这才一会儿功夫,裴家宅院里就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有好多挤不进来,在外面议论纷纷的。
裴老赖也高兴,招呼人把拖拉机上的三转一响搬进了屋子里,乐呵呵道:“今儿赶上提前过年了,咱家也该办个酒席啥的。”
胡翠兰翻着白眼瞪他,寻思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办酒席没酒没肉,哪怕是现在去县里买也来不及。
裴老赖这才作罢,对老裴家的那些亲戚说道:“赶明儿,大家都空闲下来了,我老裴家再专门宴请各位。”
说完,咧着嘴,看着手腕上的那块上海手表,怎么看怎么稀奇。
李国华走了过来,抽着烟笑道:“也就是现在包产到户了……要搁两个月前,你有手表也没用,该啥时候上工啥时候下工,还得是我说了算。”
裴老赖今儿高兴,也不稀得和李国华犟嘴,点着头乐呵呵道:“那是那是……你是生产队长,你说啥就是啥。”
“说错了,我现在是村委书记了。”
李国华也乐呵,倒是没打算和裴老赖争个家长里短的。
虽然没有办酒席,但裴老赖还是让胡翠兰把以前叶欢送来,没吃完的肉全都煮上了又炒,整了一桌子菜。
硬是留着叶欢在这儿吃饭。
席间,从始至终裴老赖都没合拢过嘴,一边笑一边吃东西。
时不时的还看看手腕上的手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随时都要站起来赶人呢。
但也只有叶欢几人知道,这老家伙就是单纯的越看越喜欢而已。
“叔,我看咱家还缺个电视,等赶明儿我搞到电视票了,再给咱家买台电视机回来。”
裴老赖文言,原本还嬉笑的脸,突然沉默了下来。
“欢子,你对咱家不薄,叔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没有这三转一响,叔都已经私底下决定,把茗翠嫁给你了。”
裴老赖罕见的说了句好听的话。
顿了顿,又道:“旧社会那前儿,叔那时候还小,全家都卖身给地主家做长工……那时候那户地主手腕上就戴着一块手表,逢人就要把表亮出来给人瞅瞅。”
“小的时候俺就羡慕得不行,只知道那块表很贵……估摸着能值十好几个大洋,那时候俺就想着,等老子有钱了,一定也要搞一块手表戴戴,玩玩儿洋屁。”
“后来那地主家的手表丢了,那老家伙知道我一直喜欢那块表,硬说是老子偷的……把老子吊在村口大槐树上抽了整整一天!”
裴老赖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掉了眼泪,仰着头,一口把碗里的白酒喝干了。
这些事情,他倒是没听那些村民提起过,想来,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吧。
“现在好了,老子也是有手表的人了……那地主家也因为新中国成立后,被公社派人没收了财产,家里的两口砖窑也被查封了……”
“谁能想到……当年那地主家的砖窑,现在却是老子在监工,老子就是砖窑里的老大!”
裴老赖又是哭又是笑的,惹得全家人都为止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