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谢三娘子等人见了,俱都捂着嘴偷笑。
周三郎心中焦急,“奴仆也是人,大……我是说,我们北齐新帝登基后,就明旨废除了人靶、美人壶这类虐待下人的残忍行径,没想到吴越国依旧有此恶习。”
看这位谢家五公子的熟稔程度,想来平日里没有少干这种事,上行下效,难怪吴越国朝廷腐败至此。
一直不曾开口的谢二公子却沉下了脸,“周三郎君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吴越国陛下,不如你们北齐皇帝了?”
一句话就将小儿郎间的玩闹比试上升到了两国高度,周元琛目光微沉,怪道外面都是最像司徒谢贤的是他这个二儿子,还真是应了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
周家两兄弟毕竟是他带来的,世子林仁明打起了圆场,“我也是觉得人靶不妥,不如还是用草靶,谢五若是觉着草靶无趣,就将靶子绑在马身上,如何?”
“世子爷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们南边可不比北边,马匹向来珍贵,伤一匹马可比伤一个下人要紧多了。”谢大公子一句话又给挡了回去,他皮笑肉不笑,再说了,世子爷是对周三郎的箭术没信心,还是对咱们小五的箭术没信心,也不一定就会伤着人嘛。”
有了两个堂兄的撑腰,谢五更是气焰嚣张,他嗤笑一声,“你要不敢就认输,堂堂正正承认北齐不如我吴越,又何必扯这些有的没的!”
兰亭双目都快喷出火来,谢家如此护短,不分是非曲直,难怪先是出了一个草菅人命的三夫人谢氏,今日又来了谢五和谢三娘两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同情谢洵,从小在这样的家的长大,处处充满恶意,难怪他会长成如今这幅阴暗扭曲的性情。
只是谢洵却并未看他,他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也遮住了谢洵的思绪。
眼见谢家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谢五郎称心如意,周元琛心中十分不悦,不过面上依旧爽朗,他抬起折扇点了点谢五,调笑道,
“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细胳膊细腿的,让她举着箭靶着实为难,谢五公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谢五自认自己当然是怜香惜玉的,不过兰亭这样的小丫鬟在谢五眼里和一只猫一只狗没有什么分别,都不算个人,又凭什么要他谢五公子怜惜?
周元琛叹了口气,那小丫头那日在府外如此聪慧机敏,也不知今日怎么就得罪了谢家兄妹,他朝周三郎使了个眼色。
按照三弟的箭术,百步之外取中香橼不成问题,现在只能祈祷那谢五的箭术别太离谱,应该不会闹出人命,只是这小丫头难免要吃些苦头了。
周三郎咬咬牙,点头答应下来,丢给兰亭一个安抚的眼色。
兰亭并没有被安慰到,她被人塞了香橼,强行推到靶场中央。
周三郎调整好呼吸,拉开弓箭,冰冷的箭矢在日光下泛起寒光。
兰亭瞳孔微缩,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从未从那场恐惧的屠杀中走出来。
那日广陵城破,漫天火光,她被裹挟在混乱的人群中,到处都是恐惧和尖叫。
忽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喉咙瞬间被刺穿,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到痛苦,温热的鲜血便喷洒而出。
兰亭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这是怎么了?
周三郎收回弓箭,粗粗的眉头蹙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