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早有准备,立刻叫人把她抬到了床上,又让人去叫接生婆。
早在一个月前接生婆们就住进长春宫了,所以来得很快。
很快林烟织也得到了消息。
“算算差不多八个月了,这生下来应该能养活吧?”
她坐在一张特制的凳子上,低声自语着。
采苹踮着脚看着外头。
“也不知道她会生个公主还是皇子?”
“很快就能知道了。”
林烟织淡淡说了一句。
采苹是个急性子,在屋内等了半天听不到后头的动静,索性出去了。
等她跑到后头,发现德嫔身边的曹嬷嬷和黄香她们也在。
曹嬷嬷被赵嬷嬷夺了权后,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眼里总是带着一股阴郁之色。
采苹默默走到了黄香身后,拿手指戳了戳她,眼神扫向房门,无声询问。
黄香压低了声音说:“才刚开始呢!估计还有的等,接生婆说情况不太好,赵嬷嬷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采苹点了点头,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后,悄默默往回走。
她刚走到正殿旁,忽然,那屋子里传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叫喊声。
这一声喊得采苹后背寒毛直竖,下意识转头看去。
生孩子这么痛的吗?
等小主生的时候,不会也这样吧?
她心中担忧。
屋内的方宝林惨叫声不断,着实有些吓人。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前头传来。
采苹抬头一看,是德嫔带人过来了。
她急忙退到了旁边,垂首行礼。
德嫔走到曹嬷嬷身边,问了几句,听到里头传出的叫喊声,不由怒道。
“生个孩子都不安分!只会添麻烦!早知如此,就不该留她在长春宫。”
她低声咒骂。
“赶紧死了算了!”
曹嬷嬷脸色大变,急忙扯了她一把,又环顾四周,眼带警告。
众人不敢和她对视。
曹嬷嬷这才收回视线,语重心长地对德嫔说。
“主子,这话可不能说啊!不管怎样,方宝林都是在给皇上生孩子。”
德嫔咬着牙,眼底流露出强烈的怨怼和恼怒。
“我说什么了?方宝林自己作死,屡屡犯事,要不是仗着她肚子里的肉,皇上表哥早就赐死她了。嬷嬷你也太多心了。”
曹嬷嬷面露忧虑。
自从赵嬷嬷来了后,长春宫的人,她就有些指使不动了。就连一向温顺的林烟织,似乎也有了别的想法。赵嬷嬷并不喜欢主子,若是被她抓到把柄,捅到皇上面前,不知会怎样……
曹嬷嬷的忧虑,德嫔感受不到半点。
她怕德嫔又说出什么过激的话,又哄又劝,把德嫔劝回了屋。
方宝林的喊叫声越来越凄厉。
就连在西侧殿的林烟织,都听到了。
她走到门边,皱眉看着后院方向。
“这个时候就叫喊成这样,待会儿还有力气生孩子吗?”
生孩子是很费力气的,尤其在这个时代,只能顺产,又是头一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生,一开始需要攒着劲,保存体力。
采青跟了过来,安慰道:“不知道呢!不过小主您和方宝林的情况不一样,肯定会比她顺利。”
林烟织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再顺利,也不是不危险。
都说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这可不是开玩笑。
她的神情没有放松,反而越加担心。
采青见状,扶着她往回走。
“小主别管方宝林了,她几次三番对小主不利,多吃点苦头也是活该。”
林烟织扶着她的手慢慢往室内走,叹了口气。
“哎,物伤其类,我是不待见她,但这种情况,心中也难以平静。希望她能顺利生下孩子吧!”
林烟织摸着肚子,坐了下来。
大概是怀着孕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变得心软了。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也要经历相同的事,她对方宝林生出了些许的同情。
就算她和方宝林再怎么不对付,在对方生孩子的当下,林烟织还是希望她一切顺利。
至于从前的账,等她生完孩子后再慢慢算也不迟。
皇帝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一直没有罚方宝林。
方宝林大概还想着靠肚子里的孩子重新爬起来,却不知,孩子生下来后,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方宝林的叫喊声,在太医到来之后,总算是减弱了。
太医早有准备,带来了不少药材,把过脉后,立刻叫人到小厨房熬药。
先是催产药,接着是止痛药。
这止痛的药自然不可能让人完全不痛,最多能稍微减轻一二。
麻沸散是万万不能用的,一来需要她用力去生,二来,也怕对孩子造成影响。
有太医坐镇,方宝林自己似乎也有了信心。
尽管如此,她生产的过程依旧漫长。
太阳西落,又东升,紧接着又落了下去。
到第二天半夜,总算到了关键时候。
熬了这么久,方宝林几乎要昏死过去。
“孩子快出来了,小主可不能睡啊!”
“快!使劲儿!”
“已经能看到头了!”
接生婆不停地喊着。
眼看方宝林眼睛要闭起来了,其中一个接生婆咬了咬牙,按太医所说的,拿针往她的虎口扎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方宝林猛地睁开眼睛。
“啊!!!”
最后一次用力,终于,折磨了她两天两夜的孩子,生了出来。
屋内众人同时松了口气,接生婆眼疾手快地收拾着孩子,又向方宝林道喜。
“小主,是位公主。”
方宝林目光呆滞地看着帐顶。
听到这句话,她心底的失望,简直无法言语。
怎么是个女儿?
怎么就是个女儿?!
她很想捶床,很想大骂,可此刻的她,半分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变得越来越沉。
她昏了过去。
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她脑海中仍想着。
为什么是个女儿!
失望的不只是方宝林。
次日一早,前头的德嫔得到消息后,也很是失望。
“公主有什么用?这方宝林还真是废物一个!什么事都做不好。白费了我那么多补品。”
德嫔气得摔了手里的茶盏。
曹嬷嬷赶忙安慰:“主子别气,这不还有西侧殿的林美人吗?她那肚子尖尖,怀的肯定是个儿子。”
德嫔皱了皱鼻子,很快又笑了起来。
“嬷嬷你说得对,她肯定会生儿子。这两个肚子,总会有一个儿子的!”
她想了想,朝黄香招了招手。
“把库房里那些燕窝都送去西侧殿给林美人。”
黄香没有立刻应是,而是垂了垂眼眸,说道:“林美人似乎不爱吃燕窝,对了,主子,上个月府里不是送了好些东西来吗?奴婢记得有块红玛瑙坠子,刻的是送子观音,寓意好极了,不如送这个。”
德嫔点了点头。
“不错,你这主意好,就把那红玛瑙送过去吧!”
玛瑙不易得,尤其是红玛瑙,更是稀少,大多是用来串珠子或者做小件首饰,那块红玛瑙坠子,足足有半个手掌大,是很难得的东西。
不过,再难得,对德嫔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黄香面色不变,心中暗喜,屈了屈膝后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林烟织就收到了这份礼。
她很是纳闷。
生孩子的是方宝林,怎么德嫔不先赏她,反而先赏自己?
她实在是弄不懂德嫔的脑回路。
很快黄香就给出了解释。
“方宝林生了个女儿,德嫔不喜,觉得她没用,就期盼着林美人怀的是个儿子。”
林烟织无语。
“行了,东西我收下,你回去复命吧!”
但黄香没有立刻走。
她站在原地没动,眼神瞟着装着玛瑙的盒子,面露犹豫。
林烟织看出了她的异样,抬头看着她。
“还有别的事吗?”
黄香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忍住,提醒道。
“这东西很难得,您不打算打开看看吗?您放心,奴婢仔细检查过 了,绝对没有问题的。”
她语气中带着急切。
林烟织目光微顿。
“这东西,是你家五公子准备的?”
黄香目光游移了一下,却没有否认。
林烟织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但最终,她开始打开了盒子。
浅黄色的丝绸内衬中,躺着一枚深红色的坠子。
林烟织看着那观音的慈眉,眼神动了动,但心底依然如故。
她转头对采青说:“编个好看点的络子吧!”
采青瞥了黄香一眼,没说什么,应了声是,将盒子盖好。
黄香明显高兴了许多,行过礼后,转身离开。
这人,真的是忠心至极。
居然敢做这种事……帮着她那位主子,把这玛瑙坠子送到自己手里。
一旦被发现了,林烟织还可以假装不知,黄香恐怕是必死的。
谁敢给皇帝的妃子送外男的东西!
如果姚景没有那样的心思,也就罢了。
但他分明就是有!
林烟织现在是百分百确定了。
所以她心情复杂。
她对姚景有好感吗?
确实有一点。
但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好感,而是带着怜悯、可惜,怜悯于他的身世,可惜他有能力却无处施展。
林烟织打从穿来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以后的路,或生或死,或登上高位,或泯然于后宫。
她没有退路。
她也不可能回应姚景。
有时候林烟织觉得自己太冷心冷情了。
她时常告诫自己,不要动情。
一旦动情,人就会失去冷静,会被负面情绪裹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从前她的告诫,是针对皇帝。
现在,却要多一个了。
林烟织闭着眼睛,脑海中的诸多思绪,最后只化为了一声长叹。
良久后,她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眼睛。
“小主,您没事吧?”
林烟织看着采青,笑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采青脸上的担忧并没有消退。
她看着那盒子,眉头皱了皱,低声提醒。
“小主,身份有别。”
她没有说尽,但林烟织听懂了。
“你放心,我清醒的很,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东西到底是德嫔送来的,总不能拒绝。”
采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别的。
“后日洗三,小主觉得,送什么礼过去好?”
林烟织想也没想:“司珍房做的金锁片不是还有吗?就拿那个吧!之前容嫔生六皇子,也是送的这个。”
“那奴婢去取出来,找个好看的盒子装上。”
采青走开了。
林烟织站起身,慢慢走到房门口,看向了外头。
那一日下的雪不大,没有积得太厚,这两日宫人们扫得很勤,地面已经看不到多少雪了,倒是房顶上,仍有斑斑点点的白。
林烟织没有走下台阶。
她最近一直特别小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但在屋子里呆的久了,难免心中烦闷。
“待会儿叫她们折一些红梅来插瓶吧!”
林烟织低声自语着。
正想着,她看到采苹从小厨房方向过来。
“采苹,你过来……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烟织刚招了招手,就看到了采苹一张脸苍白如纸,眼底带着惊惧。
采苹小跑过来。
“小主,我发现……”
她刚起了个头,林烟织立刻用眼神制止了她,示意她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内室。
“出什么事了?”
林烟织站在桌边,开口问道。
采苹一双眉毛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奴婢把碗碟送回小厨房,看到厨娘很空闲,就凑过去跟她闲聊了几句。厨娘跟奴婢抱怨,说肯定有人在德嫔面前说她坏话了,方才德嫔让人传话,让半夏负责方宝林的饮食,不让厨娘插手。”
“奴婢觉得奇怪,顺着厨娘的话应和了几句,接着半夏就进来了。她要炉子,要砂锅,要食材,说是给方宝林炖鸡汤,她手中拿着些东西,说是给方宝林准备做药膳用的药材。”
“半夏拿到东西后,还特意去了隔壁的小房间熬鸡汤。奴婢觉得奇怪,就透过墙上的缝隙偷偷看了几眼,发现那半夏,竟往砂锅里放红花!”
红花这两个字,她加重了咬字,听在林烟织耳中,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林烟织眉头一跳。
“你确定?没看错?”
采苹连连点头。
“之前容嫔刚生完,绿萼偷偷拿红花要害容嫔,黄香不是给她换了吗?奴婢后来私下问黄香看过那些红花长什么样子,绝不会看错的。”
林烟织眉头紧皱。
“德嫔容不下方宝林了……可现在动手,也太早了吧?”
林烟织来回踱着步,心中挣扎纠结。
要不要救方宝林呢?
方宝林在皇帝面前已经没什么好感了,估计等出了月子,皇帝就会下令,大概率是降她位分,挪到偏僻的地方养着,或许是打入冷宫。
德嫔大概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会毫无顾忌。
可方宝林就算做了不少错事,该受惩罚,那也应该是一桩桩一件件,摆到明面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药把她弄死。
林烟织揪着衣领,神色变来变去。
这时候,采青回来了。
她看到两人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采苹低声把方才的事又说了一遍。
采青先是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面露焦急。
“小主,德嫔心胸如此狭窄,方宝林生了女儿,她都容不下,日后小主生了,她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小主您啊?”
听到这话,让林烟织猛地抬起头来。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又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必须防范于未然。采青,你赶紧去找……不,别找冯公公。去找杜公公,告诉他这件事,只说是猜测,别把话说死了。”
“奴婢这就去。”
采青点了下头,赶紧去取厚外套,匆匆出了门。
林烟织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采苹给她倒了杯热水:“小主,为什么不找冯公公而是找杜公公?”
林烟织接过杯子,热水透过杯子温暖了她的手心。
她长叹一声。
“皇上对冯大宝和杜之昌的定位显然不同,冯大宝是御前总管,代表了皇上,许多事上,得维持公平,至少表面上如此。杜之昌后起之秀,想要功劳,不怕得罪人,告诉他,就算只有一两分的怀疑,他也会挖出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采苹似懂非懂。
“小主的意思是,以后遇到这种事,都交给杜公公吗?”
“也不是所有,以后再说吧!若是我猜得没错,皇上以后会扶持杜之昌,让他和冯大宝相互制衡,杜之昌在上升期,现在找他更有用些。以后就不一定了。”
林烟织喝了口水,心情平复了些。
皇帝喜欢用平衡之术。
后宫女人们,说是三方,其实真正被他架起来的,只有柳、姚二人而已。
原先林烟织还以为周婉作为皇后族妹,也能成为后宫起来的势力,可没想到皇帝一点都不喜欢她。
她无宠,就算背景再大,在宫里也是没用的。
柳、姚二人如今,明显是柳眉更占优势,她有太后,又有儿子,本身能力也不错。
皇帝要维持平衡,就只能给姚若蝶加砝码。
只是,姚若蝶那样的性子,给她加砝码,只会纵容她,让她行事越加的无法无天。
现在她还只是个嫔,若真把她推上皇后之位,那还得了?
可如今,要怎么改变皇帝的主意呢?
林烟织很伤脑筋。
另一边,采青出了门,她先去了乾清宫。
她不确定杜公公现在在哪,便打算找乾清宫的旧人打探。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到了乾清宫,发现杜公公正好就在那儿。
杜之昌看到她很是高兴。
“采青来了?怎么?是来找我的吗?”
采青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杜公公,我有要事禀告。”
杜之昌坐直了身体,眼神一扫,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什么事?很少看到你这么严肃。”
“杜公公现在管着缉事厂,贵人事忙,本来我也不想来打扰您,可这件事实在是太让我忧心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对谁说,只能来找您了。”
采青先客套了几句,紧接着语气一转。
“我们长春宫的方宝林,刚刚生下孩子,您知道吧?我怀疑有人要谋害她性命!”
杜之昌一听就来了精神。
“哦?此事当真?你细细跟我说说。”
采青定了定神,仔细说了起来。
她刚说完,杜之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奋地摩拳擦掌。
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采青觑着他,露出恳切之色:“杜公公,这件事,还请公公不要透露是我告的密,我家小主现在这情况,可容不得半点差错。若是真有人问起来,公公无法隐瞒,千万说清楚,是我一人所为,和我们小主无关。”
杜之昌挥了挥手。
“你放心,这种事,要是泄露了告密的人,以后谁还敢为我做事?”
采青这才放下心来,屈了屈膝后,飞快离开了。
她没有立刻回长春宫,而是抄小路去了御花园。
杜之昌行动迅速,当即叫来了最亲信的手下,直接杀向了长春宫。
小厨房内,半夏正盯着砂锅。
黄色的鸡汤翻滚不断,她计算着时间,拿了一双筷子,将里头的红花一根根挑了出来。
她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外隐隐传来的脚步声。
把红花都挑干净后,这鸡汤熬得也差不多了。
半夏找了个盅碗,盛了一碗,盖上盖子,装进食盒,然后提着食盒往后院走去。
方宝林元气大伤,生完后一直睡到现在。
太医看过后,留下了药,已经回御药房了。
如今,屋内只有一个宫女候着。
半夏进来后,直接将食盒递给了那宫女。
“这是专门给方宝林熬的鸡汤,你拿进去给她喝吧!记住,一碗都要喝完。她生产时耗费了太多力气,多吃点喝点,能恢复得快些。”
半夏一副热心的样子叮嘱道。
那宫女应了声是,提着食盒走到了床边。
“小主?小主?喝鸡汤了。”
方宝林醒了过来。
宫女扶着她半坐起来,从食盒中拿出那盅碗,试了试温度,才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方宝林脑子浑浑噩噩的,没多想,就着宫女的手,一口一口把这碗鸡汤全都喝进了肚。
宫女把空碗装回食盒,走到门口,还给了半夏。
半夏看到盅碗空了,不由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了。
她接过食盒,神色轻松,准备回小厨房处理掉剩下的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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