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当然也是不想和木头人方柔然呆在一个房子里头的,芸娘一看向她,她即刻就顺水推舟的笑眯眯道:“我替三姑娘送芸娘姐姐。”说着就径自先领头往房门走去。
再向方柔然微微点头致意后,芸娘也跟着秋云后头出了门。
等得脚步声远去,这房子里又剩下她自己独自一人后,方柔然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争先恐后的都从眼眶边缘跳了出来,纷纷落在方柔然掩面的双手和衣服前襟上……
方柔然低低的不敢让院子里一直守着的婆子们听见的呜咽哭声里头,除了这些天来压抑得厉害的担心和恐惧,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安心,一种释然。自青杏被婆子们从她房里押走那一刻开始,方柔然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这七天来,她连睡觉都不曾睡踏实过一刻钟!梦里不是她在无边无际的荒野里奔跑呼嚎着寻找青杏,就是青杏那日被抓走的情形一遍遍的重复回放。
从前在仆妇们那儿听来的什么人牙子怎么折腾手里的丫头啊,那家主母善妒把小妾或是丫头打一顿买去烟花之地啊,那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丫头原来已经被卖了好几家啊……这些诸如此类的闲磕牙的话,偏偏就那样的从记忆深处不请自来,方柔然每每想到青杏落在人牙子手里的情形,即时就是满背的冷汗。
即便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秦谦这磐石身上,方柔然也是不敢放心的,直到今日,芸娘来了,再三的说着让她“放心”,方柔然才终于是觉得雨过天晴,整个天空都亮了!以前让她嫁作商人妇,她当然是非常抗拒的,可如今她才发现,当真正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什么知府千金,什么官家女的头衔都是一点儿没用的,正是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皇商才能当成她的依靠……
方柔然已经不再抗拒这原本她不愿意的婚事了,她一个纤弱的未出阁女儿家,就像是那天上摇摇摆摆的风筝,看似身份颇高的在一般人头上飞翔,其实脚底下却是被绑了绳索被别人控制着,由不得她飞远,更由不得她自己选择飞往何方。
嫁人其实也不算是太坏的事情,不是吗?起码现在看来,她嫁了去秦家之后,暂时是上头没有长辈压制着,只要秦谦能给予她一个正室太太的尊重,后院里头她便是能支配自己命运的当家主母,即便只是个商人妇,她也再不需要把牵绊自己的绳子交予他人操纵了!
方柔然想到这儿,不仅是把泪水都收回了眼眶,而且眼中的脆弱也渐渐的被另一种唤作希望的光芒所替代了,借由婚姻而离开方府,也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以后到了秦府,也许并不是就此沦落,而是另一种新生活的开始!新的生活,难道不是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就代表着能有新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