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总旗沉默半晌,冷声道:“扔掉。”
陌上桑大惊,言道:“不可!这是苏兄唯一的骨血!”
平总旗咬牙说道:“陌上桑,这不是咱们幼时玩的过家家,这是行军打仗!你把这婴孩扔掉后或许还能遇着好心人收养他,如此,也算对得起苏郁……”
陌上桑扑通跪下,哀道:“求平总旗念着咱们三人自幼熟识的情份上开开恩吧,桑愿独养,绝不连累其他兄弟!”
平总旗怒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五十六个兄弟还剩下几个?你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如何养他?军中缺粮,你用什么养他?”
陌上桑双唇哆嗦,手臂微闪,腰间铁刀已横在颈上,切齿道:“平安,你我和苏兄乃自幼相识、同日参伍的生死之交,今日却如此无情?你若是不允,桑宁愿一死!”
平安怒目圆睁,继而摇头叹息;稍倾,面色复恶,狠狠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呆子!不管你说甚都没用,死活是你的事,婴孩绝对不能随军!”言罢一把夺过婴孩远远扔出,坠入草丛。
那婴孩传来数声啼哭便无动静,似是断了呼吸。周围十数军士默然无语,并无一人敢前去探察究竟。
陌上桑双目怒睁,悲声喊道:“既负苏兄,桑不耻活!”话落刀起,血溅当场。
平安闭目良久,喝左右道:“把这书呆子埋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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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清月斜悬。
荒草中传来悉索之声,随即窜出一只孤狼。孤狼急嗅一番猛然停了下来,仰头对月发出一声长啸。
数月来山野荒城中腐肉剧增,自然可以食之而不饥;然腐肉岂能与此时这股气息相比?这是一股新鲜而细腻的血肉的味道,甚至比昨日换口味而捕食的那只山鸡还要肥嫩。
孤狼循着气息再度疾行数息,忽地停下来。它看见那个让自己涎水长滴的目标就在前方一跃距离的地方,只要自己纵身一跃,就能好好饱餐一顿。
孤狼眼睛发亮,躬身曲腿、蓄势欲出。
正值此刻,孤狼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发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利箭瞄准;自己并没看见这只利箭在哪里,但知道它时刻便可取了自己的性命。
孤狼哀咽一声,转身疾驰,直到自己再嗅不到那股气息、再感觉不到那种心悸方停下来回望。
孤狼似乎看到先前那地方闪过一道人类的身影,甚至,它还隐隐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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