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一直知晓书房内装有机关术,恐会有?暗器飞出,宁雪滢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有?时候好奇不是?好的习惯,还是?等?下次“见”到卫湛当面问清楚吧。

他若不愿告知,那或许是?朝廷机密,毕竟内阁次辅的手里,总会握有几桩大秘密。

没觉得这事儿与自己有?关,宁雪滢正欲离开,那道发出声响的墙体突然翻转,呈现出一条暗道。

一抹身影立在?其中。

宁雪滢呆呆望着同样愣在?暗道中的青岑。

“大奶奶怎会在?这儿?”

无意察觉到青岑脸上一闪而逝的慌张,让原本没有?起疑的宁雪滢心里打鼓,她佯装淡然地?指了指门口,“卫九黏着我。”

这话让青岑更尴尬了,他咳了声走出暗道,拧动了下架格上盛放银戒的木匣。

墙体渐渐闭合。

“这是?世子盛放机密公牍的地?方。”

“哦。”宁雪滢点头表示理解,“让我瞧见了,是?否会灭我的口?”

“大奶奶说笑了,里面现在?什么都?没有?。”

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宁雪滢玩笑道:“那能让我进去看看吗?长长见识。”

青岑踟躇了下,又一次打开墙体,率先带头走了进去,“里面暗,大奶奶慢些。”

宁雪滢捏紧指甲,忐忑地?跟了进去,若非确认青岑是?个忠心的护卫,不会加害她,她还真不敢进去探索。

暗道很长,有?些湿冷,两侧镶嵌着数颗类似壁灯的夜明珠。

很小的时候,宁雪滢曾偷跑进过大同镇总兵府的地?牢,在?入口的地?方被父亲拦住,又被吓唬着跑开。

仅剩的记忆里,那入口的设置与此很像。这里不像藏书阁,更像是?监牢。

不过,与青岑说的相差无几,暗道的顶端只有?四四方方的一间石头房,空空如也。

宁雪滢巡睃一圈,觉得无趣,调头折返回暗道,跟在?青岑的身后向外走。

可心底终是?装了疑虑,卫湛擅长机关术,让她很难不起疑,石头房内令有?玄机。

蓦地?,脚下一硌,她低头看去,凹凸不平的石阶缝隙里,夹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看形状应是?单只耳坠。

趁着青岑没有?注意,她快速弯腰抠出,紧握在?手掌中。

走出密道,与青岑不走心地?闲聊了几句,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里惶惶。

离开书房时,门口已不见了卫九的影踪。

回到正房,合门落栓,她快速摊开掌心,美目如涟轻颤。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与贾暄的交流中,她唯一得到的关于俞夫人?的线索就是?一只价值不菲的耳坠,早已将样式牢记于心。

而捡到的这个耳坠样式,与贾暄提供的图纸一模一样。

蛛丝马迹快速在?脑海中串起。

阿顺曾冲着书房狂吠过。

而锦衣卫是?负责调查俞夫人?失踪案的官署,阿顺是?军犬,很可能配合过这桩失踪案的搜查,被带往俞夫人?的家中嗅过气味。

紧挨耳坠的掌心处似凝结出冰,快速蔓延至整个手掌,继而风雪席卷全身。

她抖着手放好耳坠,呆呆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温水。

额头开始发胀,她无力地?坐在?绣墩上,双手撑头。

是?卫湛绑架了俞夫人?,青岑是?帮手。

可卫湛为何要囚禁俞夫人??俞夫人?现在?何处?

“接生,稳婆,闵氏,尹轩,季懿行?。”

她喃喃自语,梳理着头绪。

季懿行?是?尹轩骨肉的事在?高门之?中已不是?秘密,即便不是?卫湛亲口所讲,但从各处听来的风声都?是?一致的,当年是?俞夫人?抱走了刚出生的季懿行?,与季家新出生的婴儿掉了包。

就算事情属实,与卫湛何干?完全威胁不到他辅佐的新帝,作何绑架俞夫人??除非......

除非季懿行?是?先帝的亲生子!

瞳孔狠狠放大,却被一缕光照射再次缩小。

要询问?卫九吗?他会讲实话吗?

他口口声声与卫湛是?一个人?,又怎会讲实话!

可这些与自己有?关吗?即便季懿行?是?皇子又如何?沈陌玉才是?皇家正统的继承人?。

唯一与自己有?关的,是?俞夫人?的失踪案,是?自己苦苦打听却近在?咫尺的真相,是?卫湛对她的隐瞒不透露。

宁雪滢趴在?桌上陷入混乱,只盼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所有?的谜底,都?要等?她与卫湛当面对质才行?。

怀揣着复杂心绪熬到傍晚,她叫来秋荷,一同为卫九施针。

卫九还是?怕针,却不想?在?宁雪滢面前暴露弱点,咬着牙硬挺。

宁雪滢没有?透露耳坠的事,面无表情下针、拔针,之?后拿起药碗,强行?塞入卫九口中。

卫九被呛到,但没有?恼意。

喝完药,卫九盯着女子忙碌的背影问?道:“你何时回来?”

“很快。”

“真的?”

“嗯。”

有?事盘桓心头,宁雪滢已淡了与爹娘团聚的急切心情,只想?早点向卫湛询问?清楚。

也许他有?苦衷。

自己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但父亲好不容易有?了与妻女团聚的机会,自己也不好临时改变计划。

金陵是?要回的,但离开前,她要与卫湛说开。

子夜过后,卫湛大抵会醒来,并不会耽误天明后的行?程。

被完全忽略的卫九坐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上的药汁,丢在?一边,快步走到宁雪滢身后,双手穿过她的腰肢将人?自后抱住。

握药罐的手一松,宁雪滢转过身推他,“我没心情,你别胡闹。”

“跟我,你何时有?过心情?好好看看我行?吗?”卫九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极为突兀地?出现在?这张美如冠玉的脸上,可与他古怪的性子又很是?相符。

被握住腰肢动弹不得,宁雪滢偏头看向一旁,以?冷漠拒绝着他的靠近。

然而,当子夜中段到来时,卫湛再一次没有?醒来!

看着卫九含笑的眼,宁雪滢心凉一截,“怎么还是?你?”

“我明日想?送你。”

因他此刻有?强烈的欲望,所以?抑制住了卫湛的苏醒吗?

宁雪滢绷紧的嘴角和下颔,蓄着愠意,用?赋予卫湛的信任压制着,当信任不在?,她或许真的会闭心锁情,远离一个对她不真诚的男子。

卫湛,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希望再见面,你会对我坦诚你的苦衷。

看着女子淡漠的脸,卫九犹豫着附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我会比卫湛对你更好。”

“是?吗?”

“是?。”

“我记下了。”

宁雪滢不自觉地?笑了声,待她询问?完卫湛,再来询问?卫九,若他们口径一致,确有?苦衷,那就翻篇。她不是?褊急的人?,有?隐情的事都?好商量。

当被卫九抬起下巴时,不知是?出于对卫湛的报复还是?怎样的心理,她闭眼接受了这个吻,没有?之?前那样的排斥,只是?身体微微颤动,不适应他的触碰。

卫九受宠若惊,捧起她的脸,用?力地?吸吮,故意发出吱吱声。

他撬开她的唇,勾住她的舌,无师自通地?深陷、沉沦。

她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

被吻得气息凌乱,宁雪滢想?要逃离,可一想?到卫湛的欺骗,又紧紧攥住裙摆,任卫九的贪婪蔓延开来。

卫九将她抵在?妆台边,透过铜镜观察着两人?交颈亲昵的模样,心情大悦。

他揉搓着女子背后的衣衫,故意弄出褶皱,以?显示他对她的占有?。

“雪滢。”他附在?她耳边呢喃,嘴角浮现浅浅笑痕,吞咽着她的口津,不懂女子为何突然这般乖顺,乖顺的让他发狂。

吻,不足以?满足他想?要亲近她的心。

他抱起她放在?妆台上,试探着拨弄她的衣襟。

宁雪滢忍着这股子陌生的感?觉别开脸,默许了他的试探。

卫九欣喜若狂,如同毛头小子,双手左右扯动。

入目皙白一片。

随着女子一声惊呼,铜镜中映出曼妙优美的肩颈和背脊。

卫九贴上她的肩,一下下浅啄,很怕她会突然排斥拒绝,熄灭他高涨的火焰。

如玉的肌肤滑腻柔润,流连其上,激发出了卫九潜藏的野性。

他又剥了一截,抬眼看向女子的脸,在?确认她没有?反感?后,舐了一下。

宁雪滢倒吸口凉气,呼吸断断续续,不知抓起个什么,砸了过去。

卫九下意识躲开,只见镜中女子的小衣滑至腰上。

知道自己急切了,他上前为她拢好衣襟,附身抱住,不停哄着:“好了别气,我不这样就是?了。”

宁雪滢推开他,低头整理衣裙,随后跳下妆台越过他,“我累了。”

卫九知道要见好就收,他没有?跟过去,望着宁雪滢落下帷幔。

悸动犹在?,他碰碰自己的唇,不可抑制地?笑开。

床帐中,宁雪滢用?手背擦了擦唇,深知自己任性冲动了,可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身边的人?欺骗,而卫湛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接受了卫九。

互相抵消了。

夜黑风高,诏狱内传出凄惨大叫。

不知是?哪个牢房内的囚犯惹怒了狱卒,正在?被拳打脚踢。

季懿行?麻木地?靠坐在?墙边,直到秦菱走到他面前。

“沈陌玉让你来暗中杀我?”

秦菱隔着牢柱蹲下来,“敢直呼陛下名字,十个头都?不够你砍的。”

季懿行?抓起一把稻草丢出牢房,“不是?来杀我的,就快滚。小爷懒得看你。”

“懒得看我也得看。”

嗅出一丝意味深长,季懿行?转眸,“何意?”

“你的提议,我同意了。”秦菱故意从衣袖中露出一把钥匙,勾唇看着他。

季懿行?登时来了劲头儿,抓住牢柱眯眼道:“你要救我出去?”

“前提是?,帮我杀了卫湛。”不等?季懿行?回答,秦菱继续道,“明早卫湛的妻子将会启程南下回金陵探亲,咱们伺机抓住她,引卫湛单独现身。”

“宁雪滢?”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季懿行?默然,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驱策他一个死囚做事,原因只会有?一个,他被卫湛踢出了权臣之?列,在?御前争不到宠,地?位岌岌可危,加上曾经仗着先帝横行?霸道,得罪了一众臣子,已无立足之?地?,亦或是?情况更糟,即将招到杀身之?祸。

抱着试探的心理,季懿行?问?道:“你要同我一起离开?”

“嗯。”

那就对了,这无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季懿反而冷静下来,“与我合作,总要拿出些诚意。”

“救你出去,还不够诚意?”

“总要说出你恨卫湛的原因?”

秦菱让自己沉住气,“我替先帝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被卫湛抓了把柄。新帝御极后,与卫湛一同针对我,我再留下,恐性命不保。诚意足够了吗?”

季懿行?邪笑,“足够恨他就行?。”

然而,秦菱也笑了,“不,我的诚意还不够。”

说着,他打开牢狱的门,来到季懿行?跟前,“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前些日子我在?执行?一桩任务时,错抓一名婢女,没多久,婢女的主子前来救人?,让我识出了身份。你猜那人?是?谁?”

借着秦菱的力道,季懿行?站起身,又接过他递来的飞鱼服,“谁?”

“杜絮。”

穿衣的动作一顿,季懿行?扯扯嘴角,“不重要的人?。”

“是?吗?”秦菱替他戴上帽子,笑得讥嘲讽刺,“杜絮是?个男人?,还不重要吗?”

“!!!”

**

翌日一早,卫九告假早朝,将宁雪滢送出城外二十里。

既是?相送,终有?一别,宁雪滢怀着复杂心情,与之?道别。

卫九叮嘱几句,扶她上车,站在?山坡上目送车辆远去。

随行?五十影卫,个个都?是?高手。

宁雪滢坐进车厢时,甚至没有?看卫九一眼。

与此同时,有?狱卒发现,侧躺在?草垛上背对牢门的季懿行?,“变”成了一个稻草人?,而锦衣卫的指挥使也消失了影踪。

稍一分?析就知是?秦菱放走了季懿行?,只因除了秦菱,无人?再有?这个本事能带着犯人?顺利通过北镇抚司的重重看管。

当日晌午,新帝震怒,派出大批侍卫和信差,快马加鞭将两人?出逃的消息传递到地?方各个关卡。

半月后,宁雪滢一行?人?抵达一处渡口,准备走运河水路。

四月春意盎然,漫山遍野长满紫花地?丁和蒲公英,还有?妖冶艳丽的三?色堇。

宁雪滢站在?客船二层的甲板上,看着被船体溅起的巨大水浪,很像茶面上漂浮的雪乳。

“船家,沏壶茶来。”

一行?人?花费不少,成了这一趟客船上最被优待的顾客。船主热情殷勤,不止沏了茶,还搬来藤椅藤桌,招呼着宁雪滢歇息。

“这是?豆蔻煎水泡出的茶,夫人?请用?。”

宁雪滢坐在?藤椅上,提壶斟之?,浅尝一口,油润茶汤新鲜爽口,像是?新采的茶叶。

秋荷和青橘追打着跑来,唧唧喳喳个不停。尤其是?没出过远门的青橘,瞅哪儿都?新鲜。

烦心事压得宁雪滢快要喘不过气,她嗔了一眼,“再闹,当心掉下船去。”

被小小的凶了下,青橘蹲在?宁雪滢面前,双手托腮,“奴婢刚做了鱼竿,您要不要一起垂钓?”

若是?再附上一场小雨,再身穿蓑衣斗笠,那可太有?意境了。

青橘畅想?着,在?被宁雪滢睨了一眼后吐吐舌头,拉着秋荷跑开。

“大奶奶怎么心事重重的?”

秋荷挣开她的手,脚步未停,显然也是?想?要垂钓的,“你以?为都?同你一样没心没肺?”

青橘回嘴,“你才没心没肺!略略略!”

秋荷又被气结巴了,“懒、懒得理你!”

两人?吵来吵去,惹笑了一群正蹲地?上擦拭甲板的船员们。

还没见过哪户人?家的婢女这般活泼的,可见主子是?个温和的人?。

入夜,星辰映入水面,水天广袤无边,宁雪滢扶着栏杆仰头闭目,感?受潮湿的风刮过面颊、耳边。

另一名船客蹒跚走上来透气,发鬓斑白,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妪。瞧见床尾站着个人?,热情打起招呼,“姑娘是?金陵人??”

出于礼貌,宁雪滢转过身背靠栏杆,“您怎么知道?”

“刚听一个年轻船员讲的。”

船员又是?从何得知的?她讲话是?没有?口音的。

老妪笑道:“干他们这行?的,接触的人?多,时日久了,与船客聊上几句就能猜到对方是?打哪儿来的,要去哪里。”

许是?青橘和秋荷二人?闲聊时,让白日里擦地?的船员们听了去,宁雪滢没多心,与老妪聊了几句,得知老妪与家人?是?从京城来,去往金陵游玩。

七旬的老人?还能惬意游玩,令宁雪滢心生羡慕,想?着等?自己老了,也如这位婆婆一样,走南闯北,游历四海,只不过,不知到那时,卫湛是?否还陪在?她的身边。

想?起卫湛,宁雪滢又气又难受,深深觉出自己是?在?乎他的。

因在?乎,所以?在?意他是?否坦诚。

回到舱里,宁雪滢与两个小丫头挤在?一张木床上。

夜晚的船舱很是?湿凉,青橘事先燃好火盆,可纵使这样,也无法驱赶潮湿。

宁雪滢蜷缩在?最里面,了无睡意,眼前浮过一帧帧与卫湛相处的画面。嫁错的委屈和茫然,在?日常的温馨点滴中逐渐释然,她早已接受了他,甚至还包容了他的一重“影子”,究其缘由,不是?在?乎是?什么?

轻叹一声,她拿出俞夫人?的那只耳坠,呆呆地?凝视着。

夜里狂风大作,客船飘飘荡荡,久久不能平稳,令一部分?船客感?到胃部不适。

在?一阵阵浪打甲板的水声中,宁雪滢终于入眠,梦境中是?同样湿冷的小室,处在?深秋时节,她被绑在?小室里面,身穿大红嫁衣。

嫁衣泛旧,她被囚禁了多日。

“放我出去。”

那是?梦境中的她发出的声音。

一个老妇人?推门进来,铅粉敷面,烈焰红唇,耳垂上戴着一对耳坠子,手里端着一碗热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扭动肩膀试图脱离麻绳的捆缚,却被老妇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消停点,再闹,休怪老身把你丢给太子殿下的随从。”

她吓得不敢再动,一瞬不瞬盯着老妇人?的脸,“俞夫人?,你与家母是?好姐妹,还请看在?这份情谊上,放我离开。我是?季家的三?儿媳,不是?东宫的太子妃。”

老妇人?冷笑一声,“宁嵩不服从太子殿下调遣,已是?佞臣贼子,你是?佞臣的女儿,别说正妻,就是?良妾都?不配了。殿下刚把你休了,你现在?就是?一个女囚,识相点,让老身给你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一番,看看还能不能入殿下的眼,当个通房丫鬟。”

老妇人?拿起勺子强喂她一口米饭,“你是?个不懂事的,太子殿下宽厚待你,你不从,连碰都?不让碰一下,偏要闹到这个份儿上,这下好了,一无所有?。看在?你娘的面子上,老身可以?替你在?殿下那里美言几句,但你从是?不从?”

春风拂面,宁雪滢醒来时,清晰记得她的回答是?:不从。

她呆愣在?木床上,望着摇晃的舱顶。

怎又梦到了俞夫人??

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又怎会在?梦里识别出对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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